唇邊含著一縷頑皮微笑的少女一身素色,雪白的衣袂瓖著銀色的邊線,小巧精致的月白色繡鞋向前邁步的一踢一踏間,裙擺搖曳,掠起一幅幅如霧彌漫的煙嵐。
覺察到青年的目光停留在洛小純的身上,林可可看似無意向前踏進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陽光下,不快的感覺刺刺地自心底泛起。
青年訕訕地收回無禮的注視,忽然醒悟自己主人的身份,連忙端起架子,把腰一叉,瞪起圓圓的眼楮,「你們是誰?怎麼隨意踏入我師傅的領境?」
「耶耶?」洛小純夸張地拍拍胸口,小臉上布滿狐疑,偏頭向身邊的少年問道︰「可可,听到沒?領境耶!」
少年也是一臉訝然,「還是第一次听說櫻花居士原來是皇室中人呢。」
青年懵懂,「誰說我師傅是皇室中人?」
「你說的呀──」洛小純睜大明瞳,就是有這種說完就不認的人呢。縴指一點,生怕他賴賬似的大聲道︰「除了王侯權貴,有什麼人能擁有領境呀!」
「這片地是我師傅買下的!他不喜歡讓人打擾!」青年大聲駁斥,卻掩不住面上的飛紅。
洛小純扶住身邊的大樹,促狹地糾正︰「那你應該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這樣才更符合你的語氣和舉動耶。」
「你你你──」青年一時窘急,指著洛小純,不知該說什麼好。
「呵呵……」煮酒的男子笑了起來,他一笑,眉眼彎彎,竟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好看,「姑娘,你就饒了阿福吧,再說下去,他怕就要咬到舌頭了呢。」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櫻花居士吧?」洛小純大方地一晃,便繞過阿福的阻擋,輕松松、俏盈盈立到了酒爐旁。
「不敢,」男子神態謙和,「不介意的話,叫聲前輩已是給我面子。」
「前輩怎麼會住在這里?」林可可很猶疑,這個地方美則美矣,還真是偏僻,害他和洛小純找了好久。按理說,在新的盟主沒有選出之前,華勝德作為上任盟主還是可以居住在白雲宮里啊。
男子一笑,抬頭看向他,一雙眼楮溫潤如月,「白雲宮是武林同道為方便盟主處理江湖大事才修建的華宅,我才疏學淺,連任八年已是慚愧,實在並無繼任的打算,早早搬出,是為了表明立場,不知這樣說後,少俠有沒有放心一點兒呢?」
「你知道我是誰?」林可可頗覺意外,櫻花居士深居簡出,上次的英雄大會也沒有露面,這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吧。
「你是誰都無所謂,」青年一旁叨咕,「反正你們這幫人的目的都一樣!都是為了來試探我師傅,看他是不是真的修身養性退出盟主大選!」
「耶,」洛小純眨眨明眸,對青年的態度不置可否,兀自托腮思量,「這麼說已經有不少人來過嘍?」
「反正你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青年歪頭,故作不屑地斜眼睥睨,眼角的余光卻一下下地偷覷著洛小純。
「咳!」華勝德咳嗽一聲,「阿福,你從剛才就待在這邊看我煮酒,要你燒的魚不怕燒焦嗎?」
阿福愣了兩秒鐘,突然醒悟,「啊──」一聲尖叫,臉色蒼白地向後面跑去,邊跑還邊喊︰「我的魚啊──」
「這小子……」華勝德微微苦笑一聲,轉向二人,「兩位如何稱呼?」
「在下林可可,」既然對方把態度表得那麼明確,他也只好坦誠點兒,果然,和從不說謊的人談話,想不誠實都很難,「至于她……」他望了望身畔的洛小純,略微有些猶豫,「是我的朋友……」
「原來是林少俠,」華勝德面不改色,並不因為對方名字後面所代表的來意而不快,他一邊收拾酒具,一邊望向天邊緋紅的暮雲,沉吟了一下,道︰「天色漸晚,周圍並沒有可以投宿的客棧,如果不嫌簡陋,到是可以在我的來風堂住上一晚。」
抱著來者不善的目的前來打探,被人當場戳穿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再住在人家那里是不是也太厚臉皮了……林可可一番猶疑,但看看天色,又的確有些晚了……怎麼辦?他望向洛小純。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看到有酒又听到有魚的少女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忙不迭地點頭,雙眼閃爍著可疑的綠光……因為中途迷路的緣故,她可是從中午就開始餓肚子了呢。
林可可額頭出現條形碼狀的黑線,果然,洛小純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沒有不好意思這四個字啊!
櫻花居士的居所就建在花林深處一塊平整的凹地中,青磚紅瓦的小屋在周圍一色純白花樹的掩映下,頗有寧謐幽靜的美感。
阿福在主屋外的鍋爐旁煽火,一回頭卻是一張被煙燻成的大黑臉,惹得三人一陣大笑。焦黑的魚,滾熱的酒,溫和有禮的主人,再加上不懂客氣為何物的客人……一頓飯也算吃得賓主盡歡。洛小純興奮地講著江湖趣事,竟哄得平素里性喜安靜的華勝德連連發笑,阿福更是對洛小純欣賞欽佩,情有獨鐘,一個勁地給她夾菜,讓林可可覺得說不出的刺眼。
飯後,阿福收拾出兩間偏房,讓二人歇息。
「你怎麼了?吃飯時一直不說話!」
廊檐下,少女垂著腿一蕩一蕩的,偏頭問著背手而立面無表情的少年。
「你一直在說,哪還用我說話。」林可可輕哼一聲。
「耶?」洛小純狡黠的眯起眼楮,流露出詭譎的波光,吃吃地笑著道︰「你生氣啦?哈哈,你生氣的時候就會面無表情呢。」
「我干嗎生氣。」他悶悶地說著,把頭扭到一邊。反正她就是能言善道,見人一面,見鬼一面,八成扔到狼群里都能說服它們不吃她呢。
「唔──」洛小純沉吟片刻,「猜測雇主的心情好像並不是我該服務的項目呢。」
「我只是雇主嗎?」少年頗為悲憤地轉過頭,在這個奪走他初吻的少女眼中,他竟然連個朋友都算不上?還真是讓人感到無力的悲哀啊,
「當然不是,」少女露出天使般的微笑,「論輩份你還是我的師佷。」
「我要去睡覺了!」期待洛小純有什麼好話,是自己太愚蠢了。少年驀然起身,快步回屋,砰地甩上門。這麼無情的人,才不會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人!
咦咦?門外的少女不解兼迷茫地眨了眨無辜的眼楮,這個小孩不是一向身體力行地標榜喜怒不形于色嗎?跟著她這種高手闖蕩江湖,功力不增加也就罷了,還越來越退步了耶。
「真是墮落哦。」她感嘆著搖了搖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什麼嘛,搞得她一頭霧水,嗤,果然是小孩子。
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還小人家兩歲的事實,少女自在地總結完畢,撢撢衣裳起身回房。
上弦新月,投射出檸檬色的微光,未關嚴的窗扇,吹入櫻花的味道……
是因為這似曾相識的花香?抑或,還有其它的緣由?竟讓他又跌落這個一再重復的夢境……夢境中有眼淚,有悲傷,有絕望,有約定,有一個站在櫻花樹下白衣翩飛的小少女……
「你知道嗎?盟主帶回來的那個小孩啊,是血魔頭的孽子呢。」
「真的嗎?那個血洗幾大門派、殺人如麻的魔王?」
「是啊,七大門派連手,好不容易才把魔王黨羽剿滅!結果盟主竟然把那家伙的小孩帶回來了,簡直不敢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