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七十二變 第17頁

誰願意讓自己的家園淪為戰地?

元帥定定奉旨在此坐陣,招開天下第一武林大會,招攏各路人馬且不論出身,參選大元第一將。此舉正是為了給已經沉腐的皇朝注入新鮮的戰斗力,以防御各處割地而據的草莽群雄。

這一招有效地刺激了當地百姓的興奮神經,走入城內,凡是大街小巷,茶棚酒肆,隨處可見對這場超級國擂的議論點評。有人暗暗希望真能出個英雄,大臂一伸,護住腳下這處如錦如繡的魚米之鄉。倒不是說他們就希望大元朝千秋萬代,只是百姓嘛,希冀的不過是生活的寧穩,家人的平安。戰爭,不論在何等的旗號下發起,都是人心所不樂見的。

櫻唇素口,正在輕唱——

「問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問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樓香風綺羅,今日個兩三個打魚船落日滄波。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砰」的一聲,握在手中的瓷盞硬生生地被捏碎了。唱曲的姑娘嚇得倒退幾步,酒樓的小二也忙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客官……」怎麼了這是!忙遞個眼色給唱曲的姑娘,讓她快走,反正這跑江湖的,掙得都是受氣的錢。誰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嗨,沒準就犯著哪個客人的忌諱了!

「沒事沒事。」徐達忙笑著搖頭,「只是一時滑了手……小泵娘也莫怕。」

呃,小二瞠目,不由得多望了兩眼那靠欄斜坐的黑衫客,手滑一下就能捏碎酒杯?沒錯,肯定又是個來參選第一將的明日之星。

換上新杯子,小二訕訕離去。徐達望了望草龍,手輕輕地放在他臂上拍了兩下,草龍會意頷首,表示自己沒事,又看向那白著臉猶自害怕的賣唱姑娘,「小泵娘的曲兒是誰作的?」

小女孩兒目光猶疑,在他們面上轉來轉去。

徐達笑道︰「莫怕,莫怕……。」

「是……湯式湯官人。」女孩怯怯地回了話。徐達給了她一塊碎銀,她抱著琵琶行了個禮移到了臨桌。

酒樓二層,倚欄而坐,正好可見得外面的風景。天地悠悠,雲生萬象……草龍的眉淺淺地在眉心結了個扣。

「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吳王,」徐達相勸,知他有未解的心結,「今日之戰正是為了他日的不戰。」

「是啊。」他緩緩頷首。說得再好听也沒用,只有得到天下的人才有權力改變天下,而得到天下的過程……總是難免會以付出血腥作為代價。

天下、天下……淡淡的苦味泛在口中,突然想起了那個刁蠻的謝姓女子對他的一番評價。謀反亂黨,狼子野心,忘恩負義……喜歡挑大梁撐大旗,天天做著皇帝夢,天下人皆欲誅之。

是嗎?原來這就是世人眼中的他。

想要笑,而落寞的笑容又好像並不適合他。杯子的碎片劃入了肌膚,酒浸到血,原來如此的痛。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痛到發麻,也許這樣就不會再為輕易的小傷而痛楚了吧。

「來,」他掀起眼皮望向徐達,眼瞳中已是鎮靜的幽深,「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吧……」

是啊,他是只能論大事、言大非的人啊,面無表情,豈非正是最適合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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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段鵬翼!」

啥?負責登記的元兵皺起了眉,飽含墨汗的筆打了個頓號。怎麼叫這個名字?抬頭多看一眼,面前少年正笑意盈盈。

唉,這麼不吉祥的名字——會斷的翅膀。這就是今天第一個來登記的?真是出師不利!

「年齡?」

「十六。」

這麼小?元兵忍不住再度抬首多看一眼,好單薄的模樣啊。

「你,這麼小就敢來搶當這個大元第一將?」他可純粹是一片好心。

白衣少年依舊笑吟吟,答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呵呵,沒錯,此英雄少年正乃謝小潮是也。

天下第一武林大會即將召開,參選者要先去領得入場券,再于比賽前三日持入場券到登記處進行資料登記。登記後就要統一住人大會安排的園林驛館休養生息,靜待大會召開。謝小潮動作迅猛,一听聞開始辦理登記了,頭一個來報名。

「那——就請跟著這位管事去內里吧,你嘛,就住進幽篁軒第一室好了。」

「不好意思,」謝小潮微笑,「我得先回客棧扛件重要行李。」算算時間,段鵬翼被她綁在客棧已有兩個多時辰了,呵呵,誰叫他哭著喊著阻止她來報名,不想想她謝小潮決定的事情,反對有效果嗎?

同時在另一邊的登記口——

「姓名?」

「吳芒。」

啥?負責登記的元兵皺起了眉,飽含墨汗的筆打了個頓號,怎麼叫這個名字?他不由得抬頭多看一眼,面前男人一身氣勢逼人,令人望而生寒。他縮回頭,不敢多說了。

唉,這麼犯忌諱的名字——朱元彰大旗稱吳,你叫什麼吳芒嘛!吳地有光芒嗎?真是,我看你的前途鐵定是一片晦暗了……

「年齡?」

「二十八。」

唉,長言道,青春年少愛追夢,怎麼都二十八了還這麼執迷不悟?

他可是純粹一片好心,也不想想,這麼多口子的人都來想當這個大元第一將,切!是那麼好當的嗎?

「好了,你就住進幽篁軒第三室吧。」

幽篁軒。

細竹風動,碧影幽搖,這里是處綠瓦粉牆的精美園林,設計得清雅寧靜,的確是個休養生息的好去處。原本是鎮江富商蒼家大公子蒼梧出錢修葺,用做自己藏嬌的金屋,此次招開大會,需要場地安排,元帥定定一聲令下,他也不得不忍痛割愛。

從左邊數的那一排房舍,正是此次與會者住宿的地方。為防止意外,離大會尚有三天,所有人便盡數搬了進來。

第一個小室的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書——練功中,請勿打擾。

段鵬翼正在用一種非常懷疑的眼神注視著桌案上的那塊四方硯台。據那個躺在身後大床之上呼呼大睡的人講,每個人都有一種潛在的超能力,需要的只是適當的誘導和鍛煉,只要掌握了這種技能,即使是像他這樣天生與武無緣的人,也能打遍東南西北。

例如︰絕招一,以眼殺人。

此絕技據謝小潮解說,就是凝聚全身力量投注在眼神上,依靠眼力隔空移物。如果這個他能學會,在比賽時,只要輕飄飄地向對手拋個媚眼,對手當即彈出擂台,他也就可勝得干干淨淨,瀟灑啊!

練習方法,就是先移動眼前這方小小墨硯。

他已經看了足有一炷香的光景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那方硯台依然不給面子地紋絲不動。總教練本人也早已在他身後被睡眠征服,只留下可憐的他繼續著徒勞的奮斗。

「沒用的啦,小潮——」不甘心地轉過身,想伸手去推卻又憑空凝結。

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閃動以躲避由窗外射人的陽光,在雪白的頰上投射翳動的剪影,她的胸膛隨著口乎吸均勻地起伏,少女特有的香甜氣息盈塞鼻翼……

段鵬翼的臉忽地紅了,手訕訕地縮回,目光卻易放難收。小潮睡著的樣子好可愛,心,撲稜地跳了起來……

春天的午後,陽光倦倦暖暖,柔和地傾灑小室,小軒窗畔,幾株細竹隨風畫影,投射桌面的影子搖曳輕盈。室內,雪衣白裳的少女枕臂而眠,藍衣美少年痴痴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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