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夢殊知道,在她看不見的範圍之外,「七海幫」的人在「守護」著。因為她曾逃跑過一次,卻被攔截回來。
「這一次,你很幸運。」送她回來的人用平板的語調說。「下次你有可能會在山林里迷失,被野豬攻擊或墜崖,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逃跑,難道你們就這麼好心放過我嗎?」
她當時故意這麼問,想引來一陣拳打腳踢,因為她知道每一個打在她身上造成痕跡的傷害,將會令她在日後被出賣的身價墜跌。
「這一切,主席會有打算的。」那人說完便走了。這麼說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會有人向聶橫縱報告。為此,她曾哭鬧了好一陣子。
「七海幫」在無形無影間,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下去了。
陳夢殊對這樣徒然抗爭的無力感有了厭倦,她甚至倦怠到連日子都不數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便不曉得自己在這個「世外桃源」待了多久。
這樣漫無目的地望著空曠的草地好一陣子後,立在草坡上的陳夢殊把視線轉到一棟小院落上。她對那棟獨棟獨院的小屋有一股親切感,記得小時候和父母住在花蓮時,就是住在這樣溫馨小巧的屋子。
不曉得那里住了些什麼人?陳夢殊看著看著,不自覺地移動腳下的步伐,朝小屋走近,大概是「七海幫」的人吧!
這樣溫馨的房子給派里那群冷血的人住,還真是浪費!
她明知道上課的時間到了,而這小屋自她來就在那里,也不是第一回看到,不過,陳夢殊卻在此時突然有了想一窺那小屋奧秘的沖動。
站在院子外好一陣子,陳夢殊卻見不到有人出入,但這前後卻打掃得十分干淨,這不是無人居住的跡象!
「有人在嗎?」猶豫了許久,她終于鼓起勇氣喊了一聲。
屋子里似乎有聲音,站在院落外的陳夢殊听不真確,懷著探險的刺激,她踩著小心謹慎的腳步,悄悄地走進去了。
「有人在嗎?」她在門上叩了兩下,又提高聲音喊。
听著從屋內傳來似有似無的聲音,陳夢殊下意識地將手放在門柄上,轉了兩下後,門開了!
原來門沒有上鎖!她對自己這樣的訝異失笑,有人在屋里,門當然是不用上鎖的!
陳夢殊帶著闖入者的傀疚走進屋子,發現里面陳設十分簡單而且有點舊,似乎在這里的人已住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一陣單調反復的聲音斷續地自內屋傳出,陳夢殊確定適才所听到的,便是這個聲音。她側耳傾听了好一會兒,自然而然地朝屋內走去。
「對不起,打擾了!我剛剛……」她的話才說到一半便打住了。
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坐在搖椅上,一搖一搖的。教陳夢殊訝異的是,那老婦懷中揣著一個破舊的玩具熊。
那老婦像是在抱嬰孩一般,口中輕哼著搖籃曲;但只有反復兩個單一曲調,從她含混不清的聲音听來,有如蚊子在鳴叫。
她是誰?
陳夢殊怔怔地看著那老婦,一頭霧水。
第七章
兩年後
兩年一度的Party999,又到了啟航的時候。
「七海幫」的游輪又滿載著紙醉金迷的男女在一望無際的海上,進行恣意縱情的肉欲游戲。
尋歡作樂的聲音在船尚未駛進公海以前,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響起了。
在寬闊的甲板上,早已出現了享受日光浴雙雙對對的男女。打得火熱的場面,時時可見。這些來自高階層的賓客們,在這美女雲集的樂園里,早褪下平日道貌岸然的外衣,拋開原有的道德束縛,盡情享受這種感官的歡樂。
他們不用擔心這幾天的恣意狂歡會被公諸于世,這是Party999的好處。在這船上都是前來尋樂的王公政要與道上的大哥,「七海幫」對每一位索求刺激的尋芳客都絕對保密,在船上的所作所為,絕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位在船艙最高的艙房是聶橫縱的辦公室,他正來回巡看著整片牆上的監視器,這些監視器傳放著船上船底每個角落所發生的每一件事。
因此船上每一個尋芳客恣情享樂的模樣,全都落入聶橫縱的眼中。
不過,這措施只是純粹為了防止任何意外的發生,等這船一靠岸後,這些監視帶便立即銷毀。
電話突然響了。
「主席,我們這里準備好了,一個小時後出發,大約會在五點到六點之前抵達船上。」
「好,知道了。」
聶橫縱淡淡地掛上電話,這是負責看護陳夢殊的弟兄打來的電話。
他原無意讓陳夢殊上船,但是由于兩年前自己所說的話,讓阿黑誤以為他是為今天這個狂宴而才要將陳夢殊重新包裝。
把里面那個小瘋子給我拴好,出多少錢都沒關系,找最嚴厲的家教,條件是在兩年的時間,要把這個小瘋子給我教成淑女!
兩年,其實是他順口說出來的,卻忘了和Party999舉辦之日的巧合。
兩年了!聶橫縱仍沒忘記陳夢殊咬他肩頭的瘋樣,更沒忘記她對他有意的挑逗,而她成功地將他的玩弄于股掌之間……想到這里,他的臉色便沉沉地陰暗下來。
他不曉得,也不關心現在的陳夢殊變成什麼樣子,這兩年來,聶橫縱只讓弟兄口頭報告有關陳夢殊的一切,知道事情都依計劃順利進行,這就行了!
十六歲的陳夢殊低俗狂野,真的讓他措手不及,心神不寧。
經過兩年刻意的嚴格教育,她會成為「七海幫」叫賣名單上呼聲最高的貨物,而他也不再會像兩年前那樣被她攻破心防,對她產生不應有的溫情。
太陽開始偏西了,聶橫縱定定地看著逐漸安靜的甲板,大家都回到自己的房間,為下一個節目開始好好整修儀容,晚宴快開始了。
在船上第一天出海的晚宴是重頭戲,因為所有的美女都會在這時盡其所能地將自己打扮得千嬌百媚,展現出自己最迷人的一面,讓整個會場春意蕩漾,讓在場的男士們屏息注目,心蕩神搖。
忽然,一陣螺旋槳轉動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一架直升機正緩緩地降落在寬廣的甲板上。
幾分鐘後,小階梯擺好後,直升機的門打開了,一個曼妙的白色身影自機內優雅跨出。那個身影的臉龐用頭紗蒙住,只露出一對清靈的黑眸,即使如此,已引起仍逗留在甲板上幾個男士驚艷的眼神。
來了!在辦公室目睹這一切的聶橫縱忍住要下去接見的無名沖動,責怪著自己突來的念頭。怎麼了?兩年了!不應該還會被這個小丫頭迷惑!
「主席,」隨機前來的弟兄推門而入。「她在下面等,您要不要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聶橫縱無意識地盯著甲板上的直升機好一會兒,才沉沉地說︰「讓她上來。」
「是!」
那人退出門外,一分鐘後,門再度開了。
走進來的正是從直升機下來的白衣女子,臉仍蒙著面紗,但眼簾低垂。
她長高了些,聶橫縱不自覺地走過去,為她拿掉頭紗。
那如瀑的黑發立即披瀉而下,臉頰仍是白里透紅得掐得出水似的,只是兩年前孩童似的圓潤已不復在,那水墨似的秀眉,小巧的鼻梁,菱角似的唇瓣也都月兌離了他印象中的稚氣了。
她像迷蒙初綻的紫藤花。
「把眼楮抬起來!陳夢殊。」見她始終眼簾低垂,聶橫縱不禁命令道。
女孩听話地抬起黑白分明的杏眼,那沉靜的凝視令聶橫縱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顫,忍不住想起三年前那個冒充陳夢殊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