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夢天使 第11頁

「即使夸張了點,人家也是關心你嘛!」蒂蒂孩子氣的嚷嚷。「對了,依娜,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看得到大海的地方。」

「那我是不是該回答︰我在看得到星星的地方。拜托,我現在看得到的唯一東西是日光燈。」蒂蒂在手機彼端的表情一定很無聊。可是不一下子,她又恢復十足的興味。「我猜猜看,你一定正和龍頭在大海邊你儂我儂,對不對?」

「如果真被你逮到我和你的龍頭在海邊約會,我想你會被龍頭殺頭。」依娜先是玩笑,繼之遲疑地頓了頓,才答︰「我在療養院里,來探望我的姊姊。」

「喔!她——還好吧!」蒂蒂算依娜最信任的朋友,所以她曉得依娜一些較私人的事。

「老樣子,喜歡听我說童話!只可惜我沒辦法一直留在她身邊說給她听。」

「你有你的無奈,她應該會諒解的——」

「只能如此希望。」真是「只能」希望,她的姊姊甚至不認得她了。

「依娜,別一直把自己弄得那麼壓力沉重好嗎?」蒂蒂吞吐了一下,又勸道︰「你是還年輕,可是女人的青春有限,難道你打算一輩子扛著這種無止盡的責任。」

「她是我的姊姊,我的親人,我不得不扛!」依娜輕描淡寫著。不是她喜歡故做堅強,而是事情踫上了,不扛又能怎麼樣?

「唉!如果你能釣到個像龍頭那樣英俊又多金的男人就好了!」蒂蒂仍不輕言放棄套情報。

咳!蒂蒂就是有這種本事,幾句話就能把人拉回原點當靶心。依娜苦笑著。「蒂蒂,我和你的龍頭真的不怎麼樣。好朋友,一句話,以後要真怎麼樣了,我一定告訴你,OK?!好了,收線吧,電話費貴得很。」

必掉手機,蒂蒂仍意猶未盡的疑問,還是再次將依娜拉回以為可以不再記憶的記憶。

假後上班的那初初幾天,日子的確很難熬。她和陶健方不同于其他一夜人的地方是,他們在同一個地方上班,其間只隔著一扇門板,最糟糕的是,他是她的頂頭上司。

平常時,他倒是個待人儒雅、客觀公正的好上司,可是自從經歷了那一夜,他對其他人的態度依舊,唯獨在面對依娜時大大的反常,連著近一個月,每當她與他單獨在一起,他對她不僅不苟言笑,擺個臉譜,還時常動不動就找碴,甚至冷嘲熱諷。

「Miss唐依娜,能不能麻煩你不要在我的客戶面前搔首弄姿,老在那邊晃動你那性感的。你知道,我是開公司,不是開妓女戶,我可不希望我的客戶用口水把我們的辦公室淹沒。」

那不過是下午的事。她和蒂蒂陪著他,會同某個對他們公司開發出來的新記憶體有興趣的年輕客戶在會議室做簡報。依娜不認為穿著寬松套裝、土里古氣的自己能被套上「搔首弄姿」、「晃動性感」這種種罪名,更遑論她能引起客戶垂涎三尺。

要怪也只能怪蒂蒂朝著人家年輕客戶猛甜笑,猛放電。可是依娜又不能陷害好友,只好當個吃啞巴的黃連……錯,是吃黃連的啞巴!

天可憐見,瞧她,真的快被陶健方的詭怪脾氣和自己的吞聲忍氣「氣」昏頭了。

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這天晚間的七、八點,依娜又為了陶健方的臨時指示,空著肚子單獨留在辦公室里趕一份報告。那原本是蒂蒂份內的工作,可是蒂蒂是現代都會女,即使加班費再高,也難以取代她一心向往的浪漫夜生活。

有時候依娜會自問為誰辛苦為誰忙?可是不敢細想,她又會急忙安慰自己一副肩膀一個擔,人嘛,誰沒有負擔。

唯心靈的負荷總重過體力的。雖然陶健方在工作上仍然很器重她,看不出來有想淘汰她的傾向,但他過于頻繁的冷嘲熱諷,卻讓她產生了想淘汰自己的渴望。

悲哀的是,不到最後關頭,她不能輕言放棄工作。于是她只好忍著饑腸轆轆,打算起身替自己倒杯開水,找些干糧裹月復。這同時,電話聲劃破寂靜的響起,響了三下之後,突然又詭異的停止,然後連接她和陶健方辦公室的那扇門突然開啟,有個人影像鬼魅般的站在那里,她差點驚叫出聲,但定楮一看,她認出他是陶健方,她的老板。

他怎麼還在辦公室里?她困惑,卻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的電話,二線!」他倒是先開口說話了,可是語氣明顯的不悅。

依娜拿起電話,瞥他一眼,他不像想離去的站在她的辦公桌邊,端詳著她才剛打出來的那份文件資料。

話筒彼端是自己的弟弟唐雅各,他打來的不是時候(其實該說陶健方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候。)談的又是令人不得不心煩的金錢問題。雅各讀的是私立大學,現在雖然才開始放寒假,他仍必須為了籌措學費而打工。他告訴她他找到了一個工作,薪資還算高,但距離湊足學費可能還差一截,他說每次繳學費都繳得那麼累,還得連累二姊,實在有點讀不下去。

依娜又能說什麼,唯一能做的只有安慰他會幫他湊足學費,鼓勵他不要輕言放棄。

「我愛你,」掛電話之前,依娜從不吝向自己的弟弟表達她身為親人的愛意。當母親仍活著的時候曾一直在她的觀念里灌輸,親人是一種十分緊密、十分值得珍惜的關系。

可是陶健方卻誤解了那三個字的含意,尤其在這種真愛不容易出口的年代,唐依娜當著他的面,透過電話對一個有聲無形的男人輕聲細語,吐露愛意,激起了他莫名的怒氣。

「唐依娜,才一個月不到,你的舊愛就必須排隊當接線生,等候你接完新歡的電話,看起來你進步很多,這個月你都裝扮成什麼去引誘男人和你來段一夜?」陶健方問道,譏誚之意昭然若揭。

她定在剛掛上的電話旁,無法理解他為什麼連下了班都不放過她。找碴的是他,又餓又累得像條狗在這邊加班的是她,不公平的是她還得應付他。「陶總經理,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並沒有預期你這個接線生的出現,還有,這個月我幾乎每晚加班,忙得沒有空去玩……一夜!」她疲倦地按了按牛角眼鏡下的鼻頭,再次不懂她干嘛得回應他莫名其妙又帶刺的問話。

「那麼剛才電話中的那個男人是誰?」他冷冷地又問。

依娜抬起頭,不確定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什麼?憤怒?或者某種感情的激蕩?他為什麼憤怒?他不是早就言明兩人之間只是一夜的交易!交易,喔,她現在想起這兩個字都還會無端的心痛。可是她明知道自己不該心痛的,因為心痛,便代表了心動。他也不該憤怒的,憤怒也可能包含了妒嫉與醋意。

他為什麼憤怒?是因為他對她真有一些起碼的感情嗎?不,只要想起那一夜他似諷刺的話和寒冰的表情,她便曉得不該懷抱這種妄想,那麼他莫名的憤怒和詰問又是為了什麼?

因為打心眼瞧不起她!一定是的,她怎能忘記自己在他的心中,已成了見錢眼開的淘金女郎。即使平時在公司她穿著再古板,表現再端莊,他也自以為早已洞悉了她的矯飾跟偽裝。也難怪,他總是對她不假辭色。

而既然他只想貶損她,她也不認為有解釋的必要。

她決定不睬他的問題。「我還有封信件沒打。」她听若罔聞的坐回座位,而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陶健方注意到她逃避的姿態了,他執意不讓她逃避,「那個男人是誰?」他的語氣顯得很惡劣,心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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