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屋里撒野?」是個頗字正腔圓的男聲。
依娜終于看清「葉騰」,這個留長發的瞎眼男人真是英俊的驚人,他甚至比陶健方還俊(其實這兩個男人很難放在一起比較,若說他們要有什麼相似之處,那只有兩個字足以形容︰矛盾。是的,矛盾。陶健方外表溫雅,卻矛盾的擁有犀利的領袖氣質,葉騰外表狂野,卻矛盾的帶著內斂的遁世氣質——唉!早決定回部落之後不再去想起陶健方,怎麼鬼迷心竅了般地拿他和別個男人比較起來了呢!),從他的口音,一听就曉得他不是本地人。
他和耶達有來有往的對話了好一陣子,耶達的火氣又冒了起來,再度使力要揮出棍棒,就在依娜快抓不住擯端時,那個一直悶在被單里的女人開口了,一听聲音,依娜就松了口氣,知道她絕不是答娜,更看清楚那個長發垂肩,一直澄清自己不是答娜而是何旖旎的女人——天啊!何旖旎?真的是何旖旎?在葉騰「床上」的女人是何旖旎?陶健方一直在大肆吹噓的純潔未婚妻?
依娜自以為幻听的自問了好幾次,又自以為幻覺地猛眨眼猛瞪眼的盯著床上的女人看了好幾次!天哪!「她」真的是何旖旎?
看清楚不是答娜,耶達靜了下來,氣焰消失了,只剩一臉的茫然和畏縮,反倒是依娜不自覺的低喊︰「何旖旎?!是嗎?」
何旖旎似乎認出她來了,一臉錯愕與恐慌。
依娜也是的,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個山間小鎮踫上陶健方的未婚妻,更遑論踫上這樣的場景,活像捉奸在床。
真是荒唐!依娜朝自己苦笑了一下。也不願令何旖旎太過難堪的拉著茫然失措的耶達,疊聲道歉,疊聲退出葉騰的屋子。
回到部落,耶達因自己的莽撞而羞愧不已,依娜卻整個思緒繞著剛剛無意間撞見的那一幕打轉。
何旖旎不是深愛著陶健方,才決意要嫁給他的嗎?那她為什麼還膽敢在結婚前夕背著他和別個男人在床上打滾?听說,何旖旎的家庭環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她以為,正因為何旖旎沒有和陶健方達成某種交易的協議,沒有獲得他的饋贈與豢養,所以何旖旎獲得了他的尊敬與婚姻,誰又能想像的到,何旖旎會背叛陶健方!
如果依娜不愛陶健方,那麼或許她應該為何旖旎的背叛鼓掌且幸災樂禍地大笑一場,可是正因為她深愛著陶健方,她開始為這種情況憂心,也為他叫屈,他真是白費心機一場。
何旖旎怎能做出這種事呢?枉費陶健方對她那麼用心!可是話說回來,陶健方這麼對待何旖旎,就算真心嗎?他背著她金屋藏嬌。
真是諷刺,他棄她唐依娜如敝屐,只因為她選擇了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朝他交出她的貞潔;而他珍視何旖旎的純潔,就因為她連踫都不讓他踫一下,所以他視她如聖女。
真是可笑!假如她是何旖旎,也不會想在婚前穿幫的,畢竟陶健方是條大魚,既然釣上了,又怎麼舍得放棄?
依娜算是面臨了兩種選擇,她考慮該不該告訴陶健方關于何旖旎和葉騰之間的事。
其實,她雖然妒嫉何旖旎擁有陶健方的珍視,但卻從沒有破壞他和何旖旎兩人婚姻的野心,原因在于她相信雙方面的互愛比單方面的熱愛幸福的機率高一點,所以她從不想使出任何其他女人可能會使的狡詐伎倆去破壞何旖旎和陶健方,因為她認定了他們兩人相愛。
而經歷了剛才,依娜不確定了。至少,何旖旎不愛陶健方,否則,她怎會自甘背負道德墮落的罪名在兩個男人之間輾轉?而陶健方又當真愛著何旖旎嗎?他不也是在兩個女人之間輾轉?
天!真想不透他們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愛情觀?
深夜,依娜思慮,權衡了良久,最後終于拿起手機,撥了她最不願記憶,卻像在她腦海里生了根的幾個數字。
「喂!」手機彼端,又傳來她最不願記憶,卻也像生了根的男低音。
「大陶——」她遲疑地叫。
「依娜?」
懊歡呼嗎?他沒有在漫漫的三天之後忘懷她?「是……是我!」是因為高興,所以舌頭才打結的嗎?她暗暗嘲笑自己,像個第一次打電話給意中人的黃毛丫頭。
「說過最近別打電話進來!」听得出來,陶健方的語氣中有太多的不耐煩。
淚瞬間涌入依娜眼眶,心想,他真是厲害,可以一句話就逗人笑,也可以一句話就惹得人跳腳。
不,我不會再讓你擁有那麼容易就操控我情緒的力量了,陶健方。她抹去眼淚,暗暗立誓。「我不會再打了,這是最後一通。而這通電話旨在提醒你,別太信任你純潔的小新娘,就如同你不信任我的忠貞,而我不信任你的忠誠。」
「什麼意思?麻煩你說個清楚!」他的聲音變嚴厲了。
依娜猶豫了一下。很明白這樣的一筆感情爛帳,很難有「清楚」的一日。
「我給你一個地址吧!你的小旖現正滯留某個山間小鎮,和一個雙目失明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就連夜趕過去看看吧!我倦了,不多說了!」念完地址,依娜在陶健方還來不及發問之前,迅速切斷電話。
收起斷訊的手機,依娜有些嫌惡自己真的這麼做了。看著灰蒙蒙的故鄉夜色,依娜開始揣想,陶健方會去求證嗎?應該會吧,以他那種很自我中心又很完美主義的性格,應該會吧!而這夜最令她輾轉反側的是,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丙如依娜所預料的,凌晨四、五點,陶健方已經一路狂飆到了那個仍靜著、仍罩著濃霧的山間小鎮,如地址所示的,找到一間「綠屋」,破曉時刻,他先是看見一個長發、看來英俊性格卻戴著墨鏡、拄著拐杖的男人,走出那扇綠色大門,走向西面那片綠草如茵的斜坡,從他點著拐杖的走路方式,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是個失明的男人。
依娜已經說中了一件事,這個住址里真的住著一個瞎子,接下來呢,他必須守株待兔。看看是依娜忠誠?還是小旖無辜?
約莫一個小時之後—他在他藏身的樹影下,看見一個熟悉的女性身影,小旖!丙然是小旖!
她走出綠門,輕輕拉攏,又眷戀地透過門縫看看門里,才邁步朝失明男子反方向的路徑走去,然後斜坡那邊傳出了一陣口琴聲,一曲令人回腸蕩氣的TheWayWeWere,一曲的戀戀地往日情懷,讓小旖停頓了步伐。
她戀戀地回首,幾只風箏正升上天空,幾個關于珍重再見與祝福方面的字寫在風箏上隨風箏揚舞,小旖似乎為那幾個字……不,是為那幾只風箏……也不!是為那首口琴獨奏……錯,是為了那個吹奏口琴的男人神魂顛倒了。
真的不難看出來,她正神之為催、魂之為奪。她起先立定著,然後一步一回首,接著不再往後看的開步跑,那一瞬間,陶健方看見她眼淚成串落下,如雨紛飛。
懊怎麼形容他的感覺?是上當?還是窩囊?但無論是什麼,他的心中轟的燃起了一股憤恨之火。
沒有人能玩弄他,即使是小旖,即使是個瞎子!尤其,他痛恨被瞎子玩弄。但可恨的是,他認為最信任的人全都在玩弄他,包括鐘珍,包括柏常茵,也許還包括她們兩人的夫婿柏常青和李杰洛!天!他恨,但他最恨的莫過于被一個瞎子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