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莊水仙 第7頁

償還!這或許是個不無小補的字眼!既然他的一生已然被毀,而他又不願眼見自己的弟弟再次為她所毀,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利用她的「償還」心理,偕著她一起下地獄去!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句話是出自誰,他已經忘了,但在他心中逐漸形成的一個念頭,卻可能讓他變得像掌管地獄的魔鬼。

而更或許,魔鬼和墮落天使被縛在一起,才是最適當的安排。

「說吧!你把『償還』這兩個字的最高定義侷限在哪里?」

他像是接受了她當初逃跑的理由,也同意了她補償的說法,水仙臉上亮起了一抹驚訝及一絲喜悅仰頭看他,能補償便代表夢魘終于可能不再追隨她。可是在看見他嚴肅臉上的盤算神情時,她開始害怕這可能是另一個夢魘的開端。

「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莊先生!」她緩慢的強迫自己接觸他的視線,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眼中那過分犀利的亮光。或者,他在盤算的還是要如何讓她遠離莊琛,而誰敢說老天爺是不公平的?剛剛,他在等著她開出條件,不過頃刻工夫,開條件的人變成了他!

「能力範圍之內,你剛是這麼說的?」他問,眼楮瞇起。

水仙自覺剛才的回答並不大聲,可是他雪亮的耳朵還是听分明了,但明顯的,他是個對求證不厭其煩的人。她輕嘆一聲,點頭回答並直起背脊,等待著他開出他的求償條件。

莊頤不負她所望,很快的道︰「你的償還方式很簡單──離開莊琛。外加一場額外的婚禮──它絕對在你的能力範圍以內。」

驚懼的瞪視著莊頤,水仙感覺胡塗,她只理解他話里的一半意思。要她離開莊琛,是他早已昭然若揭的意圖,可是「一場額外的婚禮」又是什麼意思?

她問了它!

和她的視線相鎖之後,他一字一字深思的說︰「淑姨早過了為我操勞的年紀,但我又不能少掉一個照顧我生活起居的人,這就是殘廢的好處了,而一個急于償還的女人,正好適合取代淑姨的位置。」

他殘忍的形容和要求,令她猛力的吞嚥了一下才擠出聲音。「你的意思──除了和莊琛斷絕往來,我還得留在霧莊……照顧你!」

「是做我的妻子!」他蓄意漠視她的避重就輕,直稜稜的說。

她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盡,她搖了搖頭,無法相信那是他所想的。「你一定是在開玩笑,你不可能是在想著要求我嫁給你!」

「你有拒絕的立場嗎?」他視線掠過水仙,彷彿相當滿意于看見她的震驚!

真的像是另一場惡夢,以及一個地獄般夜晚的開始。她持續對他的瞪視,除了無法穿透他冷硬的面具,還無法讓自己消化他所傳達的訊息。

「你不可能是認真的。」她驚懼的低語。

「不可能?」他看著窗外微笑,而微笑里有著惡魔的決心。

「你絕不可能是認真的。」她像抓著救生圈般,只能緊抓著這個她唯一能給自己的答案。這太瘋狂了,不可能被實踐的,即使是以他對她充滿長久憤懣的觀點來看,它仍是不可能被成立,因為畢竟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情感基礎……或愛!

她狂亂的又一次喊出她的想法。「人們不應該沒有愛而立于聖壇之中!」這句話令她想起了她的兩個妹妹黎百合和黎玫瑰,她們正走在神聖婚姻的路途中,雖然她們的愛情起步波折連連,但走到現在卻已是豐收。

而原先,水仙以為她的愛情生涯是三姊妹中最為篤定的,誰又能料到,在步入最後階段時卻是意外叢生、困難重重!

「愛?」莊頤幾乎笑出聲,他的笑里充滿明顯的不屑。「它只是一個讓人們渲染得與生活其他各方面比例完全不相稱的字眼。」

他再次嚴厲的批判。

他的話令她愣住了,半晌後,她才終于找到聲音說另一句話。她說的很慢,似乎這可以幫助他明白他思想的謬誤。「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感則是維繫這一輩子的絲線──」

「而絲線是極其脆弱的,或許只消一陣風就能把它掙斷──像風箏!」他充滿惡意的攔腰斬斷她的憧憬,然後太過實際的切入核心。「我們毋需在那些無關緊要的字眼上下功夫,你只需告訴我你的決定,願或不願?」

這也算人生之中的一種抉擇嗎?為什麼他的話都是那麼簡潔有力又理所當然?願或不願?婚姻這兩個神聖的字,被他遣詞用句形容的價值盡失。願或不願?就像上市場買兩條黃瓜或兩個桔子那麼簡單。

水仙突然感覺生氣了。她究竟把自己推進了怎樣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啊?而他,又究竟想延續這個惡劣的現笑到什麼時候?她向自己的內心搜索著回答,而她能給自己的唯一回答是卑劣的。「我想,我剛剛建議補償或者是錯誤的,畢竟當年救我是你的自願,而非我的勉強。」

「因此我現在也沒資格勉強你?」他挑了挑濃眉,又是另一股挑興。

「你沒有資格勉強的是我的感情,我們並不愛對方,我們甚至不了解對方。」

「仔細想想,我並沒有說『要』你的感情,水仙!」他叫喚她的名字時,用的是一種親暱的捲舌腔調,那自然的就像他已呼喚過她千萬次。

「那麼你究竟『要』我的什麼呢?莊先生!」水仙反問,她自知這樣的問題很危險,但她無法控制舌頭的繼續挑興他。「或者,你也只是想證明,我的臀部是不是有個暗紅色胎記?」

「這或許是個很好的建議!」莊頤完全听出了她話里的諷刺意味,但他可不是會為這種話題臉紅或退縮的男人。「但現在我急于掀開的不是你的裙子,而是你蠱惑著莊琛的那個面具下最真實的你!」

「對莊琛,我從不認為我是帶著面具的,」她憤怒的反駁,並詛咒自己語氣里的顫抖。「要我離開莊琛,你便必須給我一個更具體、更能讓我信服的理由!」

「問題又跑回到原點了,黎小姐!」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嘴潔白的牙齒。彷彿她的怒氣是他快樂的泉源,他堅定的說︰「我只能給你一個很世俗的理由,黎小姐,我有我的前車之鑑,因此我不希望我的弟弟步上我的後塵!」

「你認為我可能和你的前妻一樣──在遇見困難時,棄莊琛于不顧?」

莊頤笑容漾得更開了,他毫不留情的攻訐道︰「你或許比她更糟!」

「那麼你給我一個更世俗的理由,為什麼有前車之鑑的你,會不惜重蹈覆轍的想和我結婚?」

「當然是要莊琛死心!沒什麼辦法比這個更能迅速、完全的,摧毀一個男人無知、浪漫的心!」他的笑容變得十分陰黯晦澀。

想莊頤對他的前妻也曾有過真情摯愛吧?可是以他現在無情冷硬的樣子,真教人無從想像起他也曾有過無知浪漫的時刻。但他對他弟弟的愛倒真是十分值得崇敬!他甚至願意重蹈他的教訓來避免他弟弟的錯誤。

水仙別過頭。但她絕不可能同意這樣一個瘋狂的主意。她不可能和這個全然陌生的陌生人共謀──傷莊琛的心──結婚,並拋開她自己的終身幸福!

她試著再讓自己不順暢的呼吸平順下來,改變策略,她掉回頭柔聲問道︰「你這麼做,難道不怕莊琛恨你?」

「恨!眼前或許會!」莊頤眼中掠過一絲短暫的猶豫,但他很快的抹去它。「但以後他會感激我,因為畢竟我們兄弟之中,總需要有一個是健康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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