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迷迭香 第4頁

「所以你認為??」

「如果凶手真的是殷森,這樣的居家環境確實顯示了他這方面的人格特質。」汪遠陽冷靜地敘述。

齊思思倒抽了一口氣,瞪大一雙美眸。

「你念過犯罪心理學的,齊檢座,」他緊盯著她,「不應該覺得這樣的推論讓人意外。」

她一震。

是的,她是念過犯罪心理學,也研究過許多案例,所以她知道汪遠陽這樣的推論並非不合常理。

一個冷靜無情的凶手其私生活通常是一絲不苟的,有許多甚至滿月復經論,有學問得讓人吃驚。

如果要她側寫,她也會認為凶手的住家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可是她不相信,實在不敢相信一個曾在十八年前的子夜溫柔撫慰過她的少年會長成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還有他方才看她的眼神,那樣深刻、懾人,又恍若沉澱著深深的孤寂。

那會是一個犯罪者的眼神嗎?

她不願相信。

「我想跟管理員談一談。」

第二章

絲毫沒有線索。

齊思思微微仰頭,讓自天際溫柔麗落的白金月光覆上她的面容,流轉著輕薄的光影。

她晃了晃扣在縴縴玉手間的水晶酒杯,接著緩緩啜飲一口,紅酒微澀的液體刷過她喉間,殘余淡淡的酸味。

努力了這些天,依然一無所獲。

避理員不記得當晚曾見他回去,社區大廈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目擊他回家的身影,她甚至將幾個當晚在家,之後卻出差或旅行去的住戶一一查出來,一個個打電話問,同樣沒有人記得當晚看到他。

他說他是在當晚將近十一點半的時候到家的,卻一個目擊者也沒有。

沒有人可以作證的不在場證明等于沒有不在場證明。

齊思思長長嘆息,拉上窗戶,落下窗簾,在客廳里踱起步來。

如果在明天下午的偵察庭如開前她找不到任何人能證明他不在場,她就必須把他送上法庭,然後她便再也幫不上他任何忙,只能祈禱他聘請的律師夠精明優秀。

必須是一個相當優秀的律師才有可能替他洗清罪嫌——天!齊思思握住酒杯的手緊了一緊,為什麼她總是直覺地認為當晚的凶手不是他?他很可能是那晚最後一個見到死者的人啊,而且又沒有一個能讓人信服的不在場證明!

他是可能有罪。但,也可能完全無辜啊。

可她認為他是無辜的——不,該說是強烈希望他是無辜的,而且無論如何也要證明他無罪。

她是不是已經失去一個檢察官應該有的理性與客觀了?從她再見以他開始。

她想起那天她到殷森住處時汪遠陽注視她的眼神,以及他得知之後她又單獨去了兩次和社區的住戶談話時,打電話質問她的訝異口氣。

她是不是做的超過一個檢察官該有的分際了?

她手上還有許多別的案子,她不能,也不該為了這一個投注所有的心神與時間。

她必須放手了。

可是她不想放!齊思思忽地高舉酒杯,一仰而盡,接著望向剔透水晶杯朦朧反照出的面容,那模糊的容顏覆著清晰的焦慮與慌亂。

她痛苦的望著自己蒼白的空顏。

她真的不想放手,即使明白自己身為檢察官有該做的事,該負的責任,她仍然無法輕易說服自己不再插手這件案子,把他送上法庭。

她驀地放下酒杯,拿起無線電話的話筒,翻出電話本拔了幾個號碼。

「喂,請問是周先生嗎?我是齊檢察官。」她冷靜而流利地對話筒另一端說道,「有關當晚的情形,我想請你再仔細復述一遍。我知道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我只是想請你再想想看,當晚真的不曾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嗎?除了看電視,難道不曾發生過任何事讓你注意到的……什麼?請再說一遍,好,我明白了,可以麻煩你給我那位先生的電話嗎……」

殷森抬起頭,望向那個直直立在他面前,玫瑰色的唇角漾著深深笑意的女人。那笑容如此燦然,如此甜美,恍若某個落入凡塵的天使……

他眨眨眼,試圖理清自己的幻想,悄然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不需要對他如此微笑,當他前幾天見到她乍然出現面前時,就某方面而言,她已經是他的天使了。

一個他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再靠得他如此之近的天使。

「殷先生,喝一杯吧。」她遞給他一杯熱紅茶,雙眸掩不住疲倦的陰影,然而神采卻是飛揚的,緊定爽朗的口氣更流露出她內心無法掩飾的愉悅,「慶祝我終于找到你的不在場證明。」

他接過白色瓷杯,低沉地應了聲,「謝謝你。」

他是真心感動的,雖然她沒有表現出來,但他仍然可以從方才偵察庭上她那洋洋灑灑的一番話感受到她為了替他尋找不在場證明的辛苦。

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那晚他回到社區大廈穿過大門時,警衛室前其實是有些混亂的,幾個男人身影互錯擠著。

當時他並沒有多注意,透過她方才對法官的解釋他才知道原來當時一個住在他隔壁棟五樓的男人喝醉了,勞動計程車司機親自送他下車,並且向警衛確認他是否真是大廈里的住戶。

一個計程車司機,不曉得車號,不清楚車行,只憑著一點點線索要在茫茫人海中搜尋。

那是非常非常困難的,而她竟然直播的找到了,還從司機口中問出確實曾瞥到他走進大廈。

他佩服她的聰明與耐心,完全可以體會她為了這個不在場證明費了多少心思。

「不客氣。」她仍然掛著一臉燦爛笑意。

他深深凝望她數秒,驀地撇過頭,假裝欣賞起她辦公室的裝潢。

他敢看她,錄她用那種燦美亮麗的眸光注視著他時,他不敢冒險回應,怕一與她視線交接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他的視線掠過她那張略嫌凌亂的大辦公桌,到滿滿排著書的玻璃門書櫃,以及掛在牆上一幅雷諾瓦的風景畫。

這是間雖然擁擠、狹小,氣息卻十分溫暖的辦公室,舒適宜人的氣氛正如主人綻放的所質。

「你還記得我嗎?」

清柔卻微帶猶豫的嗓音忽然拂過他耳邊,他身子一僵,凍立原地。

「你不記得了?」她的語音有著讓人忍不住習疼的失望,「也對,都十八年了……」

「我記得。」他驀地轉過頭。

那雙美眸立即點亮火焰,「真的?」

殷森一窒,半晌,才低聲開口,「我當然記得。」兩秒後,他又加了一句,「我說過,你像迷迭香。」

「Rosemary,代表記憶。」她清淺地笑,微微帶著羞澀,「那也是我的英文名字。」

他俊挺的濃眉一揚。

「那天晚上之後我為自己取的。」她語聲清亮,彎彎的眼簾低伏,「我一直記得你當時對我說的話。」

他沒有說話,默默地盯著她。

她揚起濃密的眼簾,「你第一眼就認出我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是的。」

「我也是,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你。」

「那是你拚了命也要為我找到不在場證明的原因嗎?」

「嗯。」她點點頭。

她的坦然承認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麼,「謝謝你。」

「不必,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她微微笑,「那晚要不是你的鼓勵,我或許好些日子都不能振作起來。」

「我並沒有做什麼。」

「你只是簡單的幾句話,」齊思思雙手捧著瓷杯,盯住液面的眼眸流轉著某種田困惑,「卻輕易讓我重新找回面對生命的勇氣。」她沉吟一會兒,眸光再度凝定他,「或許你具有某種奇特的魔力。」

他苦澀一笑,「別把我說的像個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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