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也不唆了。
娘子要她挑,她就挑了兩套粗麻布的衫襦常服,麻布耐穿,就算干粗活蹭壞了也不會覺得太可惜。
她心里打的小算盤姜凌波哪里看不出來,她也不說什麼,爽快的付了帳,三人又去了布行。
她扯了兩疋細葛布料,兒子的貼身小衣和風帽不能少,還要兩雙虎頭鞋,眼看冬天就要到了,又咬牙扯了好幾尺絲棉準備要給陸善做冬衣。
「娘子,不是阿奴多嘴,兩疋細布,小少爺一年也穿不了這許多。」那得要多會穿啊!天天換嗎?
「你針線拿得出手嗎?」姜凌波才懶得回她這笨問題。
「娘子忘了,您以前的帕子、鞋襪、荷包、香囊都是阿奴的手底出來的。」
「那好,你也給自己縫幾件貼身小衣吧。」冬衣什麼的,這丫頭大概也還沒想過吧,唉,她為什麼要這樣勞心勞力?哀傷啊!
阿奴鬧了個大紅臉,貼身小衣……她真的沒想過,娘子問她懂不懂針線不是想要差使她干活兒,而是怕她自己做不了細活。
「謝謝娘子。」她娘早早就去了,父兄就別提了,嫂子也從來沒關心過身為女子的她有什麼需要,娘子對她真好……
路上她買了兩枝膠牙餳,也就是麥芽糖,一枝給了不吵不鬧的陸善,一枝自然是塞阿奴的嘴。
可憐的阿奴別說零嘴糕點沒靠過嘴,貧窮出身的她能有一口飽飯吃就很心滿意足了,膠牙餳這種貴重的美味食品怎麼就輪得到她也能吃上了?
這不能怪她大驚小敝,實在是這時候的蔗糖還不普及,一般百姓見不到,所以麥芽糖已經算是貴重的美味了。
姜凌波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常吃糖,對牙不好,但是偶而的鼓勵卻有必要。
阿奴把麥芽糖放在自己的小荷包里,打算晚上再細細的品味。
不止如此,凌波還買了一頭成年的母牛,下過崽,產女乃的那種。
一頭牛五百錢,她先給賣牛人一半的錢,說好把牛送到她家再把尾款付清。
「娘子,這牛乳除了制成女乃酪,肉又吃不上,您買它做啥?」朝律明文規定殺自家牛馬要判徒刑的,家里養頭牛還要費飼料錢呢。
「牛女乃是好東西,冬日大家都能喝上一碗暖暖的女乃茶,簡直就是享受,不好嗎?」
牛女乃的好處說不完,她也不去解釋。
大人能不能喝得上是其次,重點是陸善需要,牛女乃能提供蔬菜肉果所沒有的營養,對小孩最好了。
只辦了兩件事,也沒怎麼逛到,眼看也是倦鳥歸巢的時候了,晚風輕拂,彩霞滿天,小包子倦困的伏在姜凌波腿上,累得不想睜眼,姜凌波緊緊他身上的外袍,停在熟食鋪子買了幾塊肉火燒和半只醬鴨,這才回家。
阿奴陪姜凌波走一趟坊巷,心里憂傷了起來,娘子這般大手大腳的花錢,她們能過幾天這樣的好日子?她家娘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錢人啊!
第五章 全新一家人(2)
進了家門,灶間傳出香噴的燒菜味,矮桌上已經有一陶罐豆葉湯,一碟腌蔓青,一盤綠薤,尤三娘還遵照姜凌波的囑咐,替陸善蒸了個蛋羹,在加上買回來的肉火燒、醬鴨,算是豐富異常了。
阿奴進門就自動自發的去給尤三娘打下手端盤、燒火,等姜凌波去給看似困頓的陸善淨手、擦臉回來,熱飯菜都已經上了矮桌。
對姜凌波的大包小包血拼行為尤三娘頗為贊賞,還嫌她絲棉買少了,只顧著給孩子和阿奴扯布料,她自己呢?
姜凌波專心的用手撕著醬鴨肉和肉火燒,陸善長的還是乳牙,太堅硬的食物不只咬不了還不好消化,但如果撕成細細一小片也是能吃些的。
一見吃食,小陸善的睡意飛了精光,不只吃了半大塊夾了滿滿肉餡的肉火燒,蔬菜也都乖乖吃下肚,不過要姜凌波喂食就是了。
不由得要說小家伙真的是吃多了,那肉火燒一個就有人臉大小,皮薄而軟,羊肉里的肥油滋潤到蔥花和餡料里面,鮮香可口,王府里這樣的平民食物別說吃,連听也沒听過,因為新鮮,他吃得肚滾溜圓,坐也坐不住了。
姜凌波贊美了他幾句。
沒有在王府養成什麼吃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壞習慣,只要送到他嘴里的食物都會乖乖咽下去,真是個不挑食的好孩子!
至于積食的問題,待會兒小院子溜溜就是了。
姜凌波才想去溜兒子便听見有人敲門,听喊叫聲,是賣牛人把母牛送來了。
她讓阿奴拿錢去把余款付了,把牛牽進小院里。
阿奴好一會兒沒進來,原來賣牛的人姓葉,也是個實在人,賣牛還附贈了幾捆新鮮牧草。
他深知像姜凌波這些住在城里的人家,別說去哪給牛找飼料,恐怕高梁秸稈還是牧草都不知該去哪找,這才送了幾捆牧草,不想凌波讓阿奴多給了他四十文錢,吩咐他隔兩天就送些新牧草來,她願意用每捆十二文給他買。
牧草鄉間隨便割就一大堆,不值錢,老葉大喜過望,沒想到還能換錢,直稱會按時把牧草送過來。
院子小,除了晾曬衣物,倒也還放得下一頭牛,除此,剩下走道,其它就沒什麼余裕了。
知道姜凌波買牛的用途後,尤三娘一本正經的說了句,「是有點人家娘親的樣子,還算可以。」
姜凌波臉皮抽了抽,她這娘是有多失職啊,連尤姊都要削她。
小家伙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龐然大物,又見它有雙十分溫柔的眼眸,倒也不怕,還女乃聲女乃氣的學著哞哞的叫了好幾聲,逗笑了大伙。
夜還沒深,星星月亮什麼的看來看去不就那個樣,至于越夜越美麗的夜生活,您就別逗了,這國家可是有夜禁的,再說了點油燈費錢,沒那財力,何況對她們這種每天一早就得早起干活的人來說,還是早睡早安眠。
賣吃食,事前要準備的活兒跟小山沒兩樣,尤三娘和姜凌波起的比雞還早,平常不到寅時兩人就在鋪子里忙活開來了,等到剛剛可以喘口氣,就該開門等客人上門了。
這麼早能開門營業,自然平時是免不了要給巡衛們點好處的。
等雞鳴,那還做不做事了?
因為多了個陸善,阿奴自告奮勇要頂替姜凌波去鋪子幫忙,她興致勃勃的,也不知多早就起床,燒好了早飯,洗妥了一家人昨日換下的衣物,又晾曬好,甚至還把院子打掃了一遍,喂飽了母牛,這才跟著直搖頭的尤三娘去了鋪子。
誰都不知道她還熬了夜,將姜凌波買回來那兩塊布料都裁了,打算晚上再繼續後續的工作,不用多久小少爺就有柔軟舒服的小衣穿了。
「是阿奴做的不好嗎?」尤姊怎麼直搖頭?她做錯了什麼?
「我和妹妹也沒把你當外人,家里事就這麼多,三個人分攤著做也就一會兒的事,往後時日還長,不要這樣。」這丫頭還是把自己當奴婢,巴不得將所有的事都攬來做,就怕做少了會沒飯吃似的,真叫人心疼。
「阿奴是娘子的奴婢。」
「她不是把賣身契還給你了,那表示你是自由的,我瞧她那態度也不像是把你當丫頭看。」
「所以阿奴更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
「傻丫頭!」這種觀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的,大概是和姜凌波相處的時間久了,自己竟然也逐漸受她影響,覺得人與人之間並非一定要分出個高低,她們兩人說起來什麼血緣上的關系是沒有的,但是卻能情如姊妹的生活在一起,這樣不也很好。
兩人漸漸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