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听著。
「我好喜歡那個女圭女圭,後來它摔碎了我好難過,尤其是最近,我真的好想……」她忽然頓住,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滾落,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清曉,你想你的父親吧?」
她立即激烈地搖頭,「我不想他,才不會想他!我只是,只是.,...」
他一把將她拉人懷里,輕撫著她柔柔秀發,「噓,別說了。」
「我恨他!他竟然就那樣丟下我們!他真軟弱,遇到事情只會選擇逃避……」她哀哀抽泣著,忍了許久的憤怒與哀怨終于得以宣泄,面頰緊緊貼住他溫暖的胸膛,任激動的淚水沾濕他的衣襟。
「別哭了,清曉,別哭了。」他安慰著她,接著輕輕抬起她的下頷,溫柔的凝望著她。「別哭了,以後我會照顧你,就像你父親一樣。」;
「父親?」她愣愣地問。
他微微一笑,「我是你的老師,也算是長輩吧。」
「老師?」
她咀嚼著這個熟悉的名詞,但不知怎地,就是無法將眼前的‘男人和那兩個字連在一起。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表哥!」他微微一笑,戲謔地挑挑眉。
「不,我想我還是叫你老師吧。」雖然叫他老師感覺挺奇怪的,但要她將他當成某個莫須有的親戚,更加不可思議。
「也好。」他微微點頭,「從現在起你就住在這里,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隔壁房間有一架鋼琴,你可以任意使用。」
「鋼琴?」
「你會彈琴吧?」
「學過幾年,但好一陣子沒彈了。」
「那我們必須使你重新熟練。」
「為什麼?因為上流社會的淑女都一定會彈琴嗎?」
「因為她會彈琴。」他簡單的一句,雖然平淡,卻富含深意。
徐清曉怔怔地望著他。
他卻沒再多說,靜靜轉身,「一個小時後開飯,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而她,只能瞪著房門掩去他英挺的背影。
第三章
他要將她訓練成任何男人都會心動的女人,就像她那晚在「鵬飛樓」見到的那些淑女名媛。
這種感覺是不可思議的。徐清曉望著鏡中的自己,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自己穿上名設計師的禮服,秀發綰著髻,耳際與胸前綴著閃亮生光的鑽石會是怎麼一番模樣。她真的會像那些女人一般自信雍容嗎?或者只是企圖模仿天鵝的丑小鴨?
「老實對你說吧,我對你這樣的貨色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幾歲?頂多二十出頭吧,一臉稚氣,活像個初次進城的鄉下姑娘……外頭一大堆女人等著爬上我的床,還輪不到你這種一點氣質也沒有,上不得台面的鄉下女學生……滾!」
黎之鵬曾經這樣對她說過。
可能嗎?讓那賞盡群芳的情場浪子鐘情于她這個生女敕羞澀、不曾真正綻放過的大學女生?
黎之鶴想必是在作夢!
徐清曉輕輕嘆息,悄悄轉開門把,縴秀的身影穿過走廊,翩然無息地來到客廳。
沒有人。
他說一小時後開飯,但他卻不見蹤影。
他去哪兒了?
不知怎地,徐清曉有些心慌意亂起來;一個人置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子里是一件可怕的事,屋內的寂靜仿佛會將人吸入宇宙黑洞似的。她轉回身子,有股沖動想逃回自己的臥房,但在走回房門前又忽然停住腳步。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膽小了?徐清曉,就算只有你一個人待在這間房子又如何?難不成這些家具會吃了你?
她莞爾一笑,突來的倔強讓她選擇不躲回自己的臥房,反而推開隔壁房門。
黎之鶴說這間是琴室。
丙然,一架色澤高雅的乳白色演奏琴靜靜立在室內中央,恍若獨自優游于湖面的高貴天鵝。
但吸引她的不是那架價值不菲的名琴,而是瓖在它對面的一方大理石壁爐,壁爐上掛著一幅巨幅相片。
她輕輕擰眉‧,禁不住仔細欣賞起相框內的人物。
是一個女人,一個非常非常引人注目的女人。
她閑閑地倚在一株開得絢爛的玫瑰花叢旁,雖然只是一身簡單的打扮,卻氣韻天成,身旁的艷麗玫瑰一點也奪不了她出眾的光彩。
她正對著鏡頭,嘴角勾著自信滿滿的弧度,仿佛她確信周遭的一切美景都只能烘托她的存在,都只能是她的陪襯,包括為她拍下這張相片的人。
他們都是為她而存在的——她閃看奇特光芒的眼眸毫不諱言這一點。
愈是仔細欣賞這張相片,徐清曉愈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女人?她看人的眼神充滿某種難以形容的詭魅,仿佛她可以輕易掌握你,而你也必須被她掌握。
她凝視著相片中的女人,透不過氣,卻又無法將視線挪開。
這女人究竟是誰?
「你怎麼了?」
一個低沉的嗓音打斷她的沉思,她忍不住驚喘一聲,迅速轉過身。
「我嚇到你了嗎?」黎之鶴微微蹙眉,站在門邊,眼眸專注地盯著她。
「不,我只是……」該怎麼說呢?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回頭看到的會是那個相片中的女人。
「這個女人好漂亮。」她只能吶吶地贊嘆著。
「的確。」他面無表情。
「她是誰?你的女朋友嗎?」
「是我的妻子。」
「妻子?」她愕然,心內一時五味雜陳,仿佛打翻了調味瓶。「原來你——已經結婚了。」
「嗯。」他淡淡地應道,別過頭,似乎想避開這個話題。
「她呢?沒有跟你一起住嗎?」
「她死了。」
「什麼?」徐清曉驚呼,無法置信地瞪大眼眸。她盯著黎之鶴,拼命想看清他的表情,但他微偏的臉龐掩在陰影下,教人無法看清。
他是故意封閉自己的感情嗎?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她奇怪自己怎麼會有想哭的感覺,「你一定很難過……」
黎之鶴終于轉過頭看她,神情自然。「肚子餓了嗎?」他若無其事地問,「晚餐好了。」
她隨看他往餐廳走,「是你剛剛下樓買的嗎?」
「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她再度大吃一驚,他一個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兒親自下廚?所以他方才不是不在家,而是窩在廚房做飯……
她的驚訝在看見玻璃餐桌上豐富的萊色後更加深濃。
不是隨隨便便兩盤蛋炒飯,或者簡單的意大利面,而是地地道道的家常菜,四菜一湯,就像她家從前的外籍女佣為他們一家準備的晚餐。
這太不可思議了。
別說他出身豪門,即使是系上幾個專做學問、兩袖清風的教授,也都還秉持君子遠庖廚的信念。幾次到教授家做客,都只見師母們忙進忙出地張羅,而那些在課堂上吟詩誦詞,人生哲學滔滔不絕的教授們一個個都安坐在沙發上,做茶來伸手、飯來張貯的老太爺。
「你親自下廚?」
「很訝異嗎?」
「當然!」她加重語氣,「男人——尤其是鑽研中國文學的男人一不都將孔子學說視為聖旨嗎?」
他听出她語中的諷刺,卻只是微微一笑,「君子遠庖廚,是吧?」
「你不認同?」著著他淡淡的微笑,不知怎地,讓她柔唇亦忍不住一牽。
「我曾到英國念過兩年比較文學,在異鄉,可沒人為你服務。」
「你的妻子呢?」她沖口而出,語音方落便立刻後悔。
看著他忽然黯淡的表情,她心內更加難受。什麼不好提,為什麼她偏偏要提起他去世的妻子呢?他已經夠傷心了,不需要她再來揭他的瘡疤。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尷尬,靜靜掃了她一眼,語氣放得溫和,「坐下,吃飯吧。」
她怔怔落坐,剛剛端起飯碗,便忍不任問他,「老師,你為什麼會選擇攻讀比較文學?為什麼會想在大學任教?身為黎家的長子,你的父親難道不要求你接掌家族企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