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園魅影 第6頁

「我沒有對他做什麼,只是想抱抱他而已。」

「恩自不喜歡你踫他!沒听見他抗議的聲音嗎?」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季海藍低聲道歉。

「恩白,你先回房間去。」柏語柔轉身命令小男孩,他卻躊躇不前。

「恩白!」她再高喊一聲,「連姑姑的話也不听了?」

斑昂的語音嚇著了恩白,也嚇著了季海藍,她立即將眸光調他。

他還是怕她嗎?她仔細尋求他眸中是否有一點驚慌,但沒有,現在他的眼眸只有純然的好奇,還有──一點點對她的依戀。

她沒看錯嗎?他真的對離開她有一點點不舍?季海藍望著他轉身離去,強忍出聲喚住他的沖動。

「你!」柏語柔凌厲的語氣重新攫住她的注意力,「以後少招惹恩白。」

「為什麼?他是我兒子──」

柏語柔打斷她,「你還好意思自稱是他母親?這幾年你跑到哪里去了?這種一句話不說就丟下兒女是個母親應該有的行為嗎?」她的情緒愈發激昂,「真不曉得為什麼語莫還要帶你回來,他該讓你在休斯敦自生自滅的!」

季海藍深吸一口氣,盡量放柔嗓音,「對不起,語柔,我想從前的我大概真的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我會改的。」她企求地凝望著這個小泵,「能不能請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別在我面前裝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見了就惡心!」柏語柔碎一聲,眸光滿是嫌惡,「我們給過你機會,結果你回報了什麼?」

季海藍一震,無法承受她那種憎恨的眼神。「我做了什麼?」

「你的回報就是一聲不響轉身就走,讓語莫像個瘋子似的找了你好一陣子!讓兩個小孩看著他們失魂落魄的父親,不知所措!」

語莫普找過她?當她離開他的時候,他曾找過她?季海藍大為震驚,她一直以為那時候他們夫妻的感情必早已陷入冰河期,沒想到語莫當時竟還是在乎她的!她茫然凍立原地,心內五味雜陳,情緒紛亂,難以厘清。

「他找過我……」她喃喃低語。

「他根本就不應該找你!」柏語柔嗓音尖銳高亢,射向她的眼神就像一束火焰,威脅著要將她燒為灰燼。「你根本就不應該回來!你沒資格以語莫的妻子、孩子的母親這個身分回來!你知不知道,這幾年都是我在照顧兩個孩子的?恩彤、恩白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為他們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沒權利就這樣輕易奪走他們對我的信賴……我才是他們的母親!我才是真正關心他們、愛他們的人,不是你!」她愈說愈激動,眼神幾近狂亂,不停揮動的雙手像某種魔爪逼向季海藍,「你不能就這樣大刺剌地回來,順理成章地從我身邊搶走孩子們,更沒資格從我身邊搶走──」

一雙手自柏語柔身後環住她,定住她顫抖不已的身軀。「小姐,你冷靜一點!」

是李管家,她不知何時察覺了廚房的異常動靜,趕來探視。

季海藍看著她輕聲細語,溫柔地撫慰陷入激狂狀態的柏語柔。說也奇怪,在她婉轉低語聲中,語柔果然漸漸恢復平靜,原先激烈扭曲的臉龐重新恢復冷淡清麗。

「扶我回房,李管家。」她靜靜一句,又是那個美麗平靜的柏語柔,剛剛的一切彷佛沒發生過似的。

「是。」李管家低應一聲,不具善意的眼眸掃過季海藍後,便扶著小姐離去。

季海藍怔怔地凝望兩人的背影。

一個人竟可以一下子冷漠有如冰霜美人,一下子愛嬌有如調皮女孩,一下子又狂亂有如復仇惡魔……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她盯著柏語柔的背影,全身忽地竄過一道冷流,不覺發起抖來。

好可怕……她環顧四周,在眸光觸及窗外因風而搖動的陰暗樹影時禁不住包加驚懼,額頭也泛出汗珠。

柏園,這座隱于山間、像是世外桃源的美麗居所,為何在入夜後會顯得如此陰森可怕?就連里圍住她身子的空氣彷佛也格外陰寒……但即便是再漫長的夜晚,終究有結束的時候。當白日重新降臨柏園,燦爛的天光自餐廳落地窗瀉入時,昨晚的一切更仿佛像一場夢一般。

季海藍坐在長方形餐桌的一角,對意圖服侍她用餐的曉月微微一笑。

「謝謝你,我自己來行了。」她接過女佣手中的咖啡壺,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

曉月似乎有些訝異她的舉動,愣了一會兒,「我替太太加糖跟牛女乃──」

「不用了,我這樣就可以了。」她舉杯就唇,輕啜一口黑咖啡,禁不住贊賞,「這咖啡煮得很棒,很香濃。」

「太太──」

季海藍終于察覺她訝然的神情,「怎麼了?」

「太太從前絕不喝黑咖啡的,而且一定要加三匙糖,一點牛女乃。」

這樣小小一杯咖啡要加三匙糖?她是在喝咖啡還是糖水?

她不自覺自唇間逸出一聲低笑,然而這笑聲在接觸到餐廳內眾人愕然的眼光後便忽然停歇了。

她不安地掃視眾人,「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現在喜歡喝黑咖啡?」柏語莫首先開口。

她喜歡喝黑咖啡嗎?她倒沒想過這問題,只是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喝下去,而且滋味也不錯,並不會有特別苦澀、難以入口的感覺。

「看樣子在美國三年確實改變了你一些生活習慣。」他越過長長的餐桌凝望她,若有所思。

從前的她絕不可能咽得下黑咖啡,也絕不可能親自倒咖啡,更不可能對那些她認為生來就該服侍她的下人道謝,或者在用餐時輕笑出聲。

她──似乎有些變了。

而他不否認自己喜歡她這種改變。

柏語柔注意到瞬間彌漫整間餐廳的微妙氣氛,她注意到柏語莫注視季海藍的眼神不再滿是厭惡,那里頭摻雜了某種嶄新的東西,某種她絕不願意明白的光芒。她轉向兄長,試圖引走他定在那女人身上的注意力。

「語莫,今天我跟你一塊兒去律師事務所。」

柏語莫收回視線,挑了挑眉,「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

「嗯。恩白的保母今天就會回來上班,我想不必我再陪他了。」她巧笑嫣然,「想想我也該回去整理整理了,這幾天你少了我這個助理肯定也不大方便吧。」

「那倒也是。有些檔案莫不曉得你歸在哪里,汪秘書總要找上半天。」

「所以,我也該回去幫幫她了。」

「好。」柏語莫點點頭,轉向侍立一旁的管家,「李管家,趙小姐說今天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是下午吧。」

「那她回來以前恩白就麻煩你費心了。」

季海藍听著他們的對話,有股沖動想插口說她可以照顧恩白,畢竟她是他的母親……但她忍了下來,直覺這樣的宣稱必會招來麻煩。

「恩彤,吃飽了嗎?」柏語莫問坐在他左手邊的女兒,「爸爸送你去幼兒園。」

「吃飽了。」相恩彤一口飲盡玻璃杯中剩余的鮮女乃,「我們走吧。」「嗯。」他隨著女兒站起身來,牽著她的心手就要往門外走。

「等一下,語莫。」柏語柔喊住他,「你的領帶沒打好呢。」她仔細替他整理灰色條紋領帶,端詳了好一會兒,方展露一抹滿意的微笑,「這樣才象話。」

季海藍望著他們,一股莫名的酸意泛上心頭。這樣親昵的舉動該是屬于一個妻子的專利吧,她憑什麼靠他如此之近,又笑得如此粲然?

她驀地蹙眉,她在胡思亂想什麼?柏語柔是語莫的妹妹啊,就算對兄長有這種親密的舉動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何必嫉妒?但是──是她多心了嗎?她總覺得柏語柔唇邊那抹微笑充滿了佔有性,在語莫不注意時瞥向她的眸光又彷佛是某種示威,彷佛在對她宣告這男人的所有權屬于她──天!她在想什麼?柏語柔是他妹妹啊,是孩子們的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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