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彤!」她張口想喚回女兒,語音卻細細微微,軟弱無力。
她扶住額,強忍一陣忽然襲來的劇烈頭疼,額上逐漸滲出細細的汗珠。
恩彤說恩自不肯說話是她害的。
真是她害的嗎?因為她在他襁褓之時就狠心拋棄他?
「這樣你滿意了?傷害他們夠了?」一個尖尖細細的嗓音侵入她的腦海,她揚起眼廉,正對上柏語柔那張絲毫稱不上友善的容顏。
「你究竟回來做什麼?」她厲聲逼問。
「我……」她身子一晃。
柏語柔卻不理會她,在臉龐轉向兄長時忽然從原先的冷若冰霜轉成燦若春陽。她對柏語莫笑著,笑得那般柔媚,那般和婉,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輕輕柔柔地,和對季海藍的態度完全兩樣。
「語莫,」她嗓音放得柔軟,像在撒嬌,「這幾天你還好吧?」
「還好。你呢?」
「很好。」她夸張地揚高語音,「總比你得勉強自己跟那個女人相處好得多。」
這句話像根利針刺得季海藍眼皮直跳。她調轉眸光,望向柏語莫。他神情平靜,性格的嘴角勾勒著微笑那微笑是因他妹妹而揚起的。
「語莫,她沒給你惹麻煩吧?」柏語柔再走近他,整個人似要偎進他懷里,「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要讓這個女人回來,你忘了她從前做的那些下賤事嗎?」
下賤事?這句話雖是對柏語莫說,但季海藍感覺到她的眼光卻是射向她的,那樣凌厲冷冽,幾令地無法承受。
她究竟做了什麼可怕的事,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對她如此厭懾?
「語莫,」柏語柔嬌嬌柔柔地再喚一聲,挽起兄長的手臂,「我們上樓,我有事跟你說。」
語音未落,兩人己相偕往樓上適去。季海藍瞪著兩人親密無比的背影,忽覺腦中一團黑霧彌漫,濃濃重重,讓她視線亦跟著不清起來。
她捂住唇,拚命忍住強烈的嘔吐感,縴弱的身軀搖晃不穩。
終于,她合上眼,暈了過去。
第二章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才幽幽地醒來。她先眨了眨眼,眼簾方緩緩掀開,露出靈氣動人的黑色瞳眸。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影像竟是柏語莫的身影。他坐在不遠處一張沙發上,一盞燈光柔美的立燈擺在他身旁,映照著他微垂的臉龐。他低著頭,腿上放著一疊文件,正專注地沉思著什麼。
她眨眨眼,怔怔地凝視他俊逸的側面,尤其是他架在鼻梁上那副無框眼鏡;那副眼鏡意外地柔和了他原先冷漠淡然的氣質,添了幾分乎易近人的書卷氣。她怔望他良久,一直到他終于注意到她的動靜,抬起臉龐望向她。
「我怎麼了?」她開口問道,嗓音是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沙啞,「這里是哪里?」
「你不記得嗎?」他靜靜地摘下眼鏡,「這里是你的臥房。」
「臥房?」她驀然直起上身,微顯慌亂地瞥視四周。這間以藍色系為主,寬敞舒適,裝潢風格偏向古典的房間是他們的臥室?「我怎麼曾往這兒?」
「你突然昏倒了,我抱你上來的。」
他抱她?他不經意的一句話竟讓她臉頰一陣莫名的發燙。她回轉星眸,悄悄凝睇他,「對不起,一定很重」
「還好。」他淡淡地,「你好象瘦了。」
她瘦了?他怎能確定?難道他從前曾抱過她?
她一直以為他們的感情相當不好,或者他們並非一開始就這樣?他們曾有過兩情相悅的日子嗎?
季海藍有滿腔疑問,但一接觸到他那平淡冷靜的眼神,她就是無法開口。
「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你要吃點東西嗎?」
「凌晨兩點?我暈過去那麼久?」
「你剛復原身子原本就虛弱,再加上又經過長途旅行,會疲倦也是應該的。」他立起身,「想吃點什麼嗎?我讓佣人替你準備。」
在凌晨兩點的時候?她搖搖頭,「我現在還不餓。」
他微微頷首。
「大家都睡了嗎?」
「都睡了。」
「那你為什麼還不唾?」她假做不經意,事實上她想問的是,他是否因為擔心她,才一直在旁守著她。
「時差還沒調過來。」他簡潔地答。
「哦。」他冷淡的語氣令她無以為繼,只能怔怔地應著。「你既然不想用餐就再休息一下吧,我先出去了。」
「你去哪兒?」她忍不住提高嗓音。
「回房睡覺啊。」
「你──」她猶豫地,「你的房間不在這兒?」
他瞥她一眼,黑眸中迅速掠過一絲奇特的光影,「我們一向分房睡。」
「我們分房睡?」她忍不住驚訝,「從什麼時候開始?」
「結婚第一天。」他冷冷地響應,旋過身,走向臥房左側一扇門,轉開門把。「我就睡在隔壁,有什麼需要可以敲門叫我。」
「語莫。」她輕喚著,愣愣地看著他欲關上門的身影。
「什麼事?」
「我……」為什麼他們結婚第一天就分房睡?一般夫妻會這樣嗎?他們究竟是因為什麼而結合的?「我們為什麼選擇分房?」
他愣了一會兒,彷佛訝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原先平靜的神色也倏地轉為陰沉。「這是你的要求。」他一字一句,語音冷冽,「忘了嗎?」
他沒等她響應,徑自關上那扇隔離兩人的門。
同時也關上他的心。
一顆清淚沿著她瑩潤的臉頰緩緩滑落。
有誰能告訴她,從前的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她和他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糾葛,為什麼今日他們倆的關系竟會是這樣的?
柏語莫仰倒在床,深深地吐氣。
為什麼他的心還會為她牽動?為什麼當她用那雙滿蘊靈氣的眼眸凝望著他時,他竟會誤認其中有著楚楚可憐,忍不住想伸手抱住她細細呵護?為什麼當他抱她回房時發現她比從前縴瘦了,會感到一陣心疼?
她是個魔女啊!柏語莫,難道你到現在還沒認清?
她在結婚第一晚就表明要與他分房,他原以為她只是不習慣與人同房,但很快便明白自己錯了。
至今他仍深深記得她懷了恩彤後,曾用冷淡異常的語氣發表宣言──柏語莫,我願意委身嫁你並不表示我愛你,只因為我父親如比要求我,所以我盡這份孝心。現在我的責任已了,請你別再打擾我。
一直到那時他才真正明了,季家的大小姐根本從未喜歡過他,她之所以願意委身下嫁,只為實踐對父親的承諾。他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匹種馬,或者只是一個為求躋身名流,不惜一切娶得世家千金為妻的野心分子。
她根本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高傲女人,更別提她後來還做了那許多讓人惡心的丑事……他該恨她的,他早認清她的魔女本性!
三年的歲月或許令她失去了記憶,但絕改不了一個人的本性。
他不該為她一時現出的縴弱所迷惑。
柏語莫再次深吸口氣,起身將書桌上幾疊散亂的文件整理整理,歸入書架上的檔案夾,接著打開衣櫃撿出一件黑色睡袍套上。
懊就寢了。他告訴自己,雙耳卻不自覺聆听隔壁房傳來的聲響。
她彷佛一直在四處走動,最後終于打開面向走廊的門,然後又輕輕合上。
他听著她細碎的跫音經過他房前。
那女人想去哪兒?季海藍決定從探索她曾睡過的臥房發掘她的過去。
但這間以各種深深淺淺的藍交織成的美麗臥房雖布置得古典雅致、讓人心曠神怡,卻似乎找不到一樣屬于她的私人物品,既沒有她的照片。也沒有多余的贅飾。
他們曾經清理過這間房嗎?
她翻找著每個抽屜,每一個都空空落落的,什麼東西也沒留下。終于,她在床邊一個小抽屜找到一本黑色的名片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