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園魅影 第30頁

是洛成發,她那個繼母的弟弟!

她想起來了。雖然只是片段的記憶,但她的確記得曾見過那麼一幕──她的繼與自己的弟弟在季家的花園一角偷情,就在那一晚她在季家嘔吐的地方。

那一年她十五歲,是海澄哥哥死前一天,她撞見繼母與舅舅偷情。他們發現了了她,威脅她不準泄密,她很害怕,一心想找海澄吐露這一切,孰料他竟死于一場車禍。

記憶由點到線,由線成面,一點一點拼湊完整。她想起許多事,包括她初到季家時如何驚慌害怕,同父異母的哥哥如何開導她、關懷她、保護她,海澄死後她如何傷心欲絕,神經陷入極端緊繃;還有那一天……那一天她心魂欲碎、神智迷離,有個陌生的大男孩救了她,還溫柔地照顧她。

她想起自己憂郁的高中時代,蒼白的大學生活,以及在麻省理工苦讀的日子。然後她便順父命與語莫成婚──記憶在此處忽然斷了。她確實記得自己和他結了婚,但婚後的生活呢?他倆婚後發生了哪些事?為什麼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天啊,她的頭好痛,像要將她整個人撕裂……

為什麼她記起這許多,卻還是記不起他們婚後的一切?有什麼關鍵的地方斷掉了?

她仰起頭,眸光再次透過樹叢窺視兩人,她看見語莫用力推開自己的妹妹,神色像是不忍,又像極度無奈。而語柔淒然地凝視哥哥,眼神滿是不敢置信。

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終于先開了口,「語柔,我是愛你的。從小我們就一塊兒長大,我怎能不愛你?但那並不是男女之情,你明白嗎?」

「語莫──」

「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妹妹。」

「可是我不要當你妹妹!」柏語柔吶喊,帶著哭音,「我不要當你妹妹……我愛你啊!」

「但我愛的是海藍。」他閉上眼,似乎不忍見相語柔絕望的神情,「一直只有她。」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真能忘了她在黑薔薇的所作所為,真能還毫無芥蒂地愛她!」

「我不在乎。」他重新張開眼,語聲堅定,「就算她曾經在那里跟千百個男人上床,她現在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女人了。我──」

「別對我說謊,柏語莫!」她驀地打斷他,語氣嚴厲,「你不是那種男人,別在我面前故做大方。自己的妻子公然在外頭偷情,而且對象不只一個人,就算是聖人也未必能忍受,更何況你不是聖人。」她凝視著他,眼神凌厲,「如果你是的話,那天就不會和季海藍大吵一架,就不會想掐死她──」

「別說了!」他喝止她。

「我要說!」她不理會他的呼斥,「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天你本來想掐死她的,要不是恩白突然哭出來,你真的會殺了她!」

一聲短促的驚呼打斷兩人,他們同時調轉眸光,四處找尋著聲音的來源。

終于,距離他們身旁數步之遙的樹叢後,立起一個縴秀的身影。

柏語柔愣在原地。

相語莫更是震驚莫名。他倒抽一口氣,瞪著季海藍在夜風中顯得異常柔弱的身影。她微微發著抖,季家人獨特的黑眸黯然望向他,臉色的蒼白恰與眼眸的黑幽成強烈對比。

她都听見了。

他身軀不覺強烈顫抖,視線與她交接,想開口解釋,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他的一顆心也威脅著要蹦出胸膛。

他提起腿,試圖靠近她。

但她卻跟著後退。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

她怕他?甚至不願再讓他靠近她一步?或者那對在黑夜中顯得迷蒙漯邃的眼眸其實藏著對他的怨恨,恨他竟曾經那樣對待她?

「海藍。」他再也無法忍受僵凝的氣氛,張口呼喚。

她沒應聲,仍然莫測高深地看著他。

「海藍,你听我解釋。」

她搖搖頭,清冷的神情讓他無法再吐出只字詞組。

終于,她緊閉的菱唇微微開啟,逸出的言語卻是讓他極度愧疚的。

「你那時是真的想殺了我吧?」她輕輕地,語音像隨時會消逝在風中。

他神情緊繃,「對不起。但──」

「別說。」她舉起一只手阻止他。

他只能住口,歉然地凝望她。

她默默回望著他,眼柙迷惘、黯然。然後,她側轉身子,搖搖晃晃地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他望著她的背影,幾度想張口喚她。

但最後,依然只有無言。

「季海藍,你太可惡了!」他咬牙切齒,臉上肌肉強烈抽動。

「停止對我大吼大叫。」她心一跳,卻仍倔強地響應,「這只是對你用那種方式送我恩白一點小小的回禮。」

「你──」

她瞥了他陰晴不定的臉色一眼,故意撇撇嘴,「這點小小的回禮你就承受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在黑薔薇的所作所為呢。」

「住口!季海藍,你給我住口!」他瞪著她,眼神已趨近狂亂。

她低回星眸,不敢看他狂風暴雨般的神情,「告訴你,在那里,人家稱呼我為黑夜女神呢!」

「我叫你住口,你沒听見嗎?」他不容她繼續,步步逼進,語音輕柔卻危險,「住口,季海藍,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莫及。」

他敢威脅她?

她咬著牙,自尊與怨怒戰勝了理智,她不顧一切地火上加油,「你要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們法庭上見!」

「法庭?」他歇斯底里的笑了,「你約我法庭見?別忘了我可是名律師。」

「我會請一位比你好上千倍的律師。只要我有心,不怕請不到!」

「是啊,只要你季大小姐想做的事,哪有做不到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嘛。」他語氣極端諷刺,「可你別忘了,有些東西是任你有多少財富也無法買到的。」

「或許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她睨視著他,「但至少季家的財富還夠買你柏語莫,不是嗎?」

「你!」他的神情已非可怕能夠形容了,那已經完完全全月兌離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情。那是一個瀕臨瘋狂的男人,自他眸中激射而出的光芒是野獸才有的。她心髒狂跳,隨著他步步進逼逐漸後退。

她不停地後退,直到她的背抵住育嬰室的牆。

「你想做什麼?」她全身發顫,內心有著無可名狀的恐懼。

他不答話,重重地喘氣,像野獸在逼近獵物時自鼻腔噴出的氣息。他一步步逼近她,臉色蒼白凝重,潔白的牙齒在闇夜里閃著陰森森的光。

他雙手扣住她頸項,鎖緊。

「你瘋了!」她雙手拚命想扳開他的手臂,語音因強烈的恐懼而趨近破碎,「放開我!放開……」

「我殺了你!殺了你這個自以為是、只會糟蹋他人情感的魔女!」他繼續絞緊她的頸項,早已失去理智,「我殺了你!」她呼吸困難,腦子因缺氧逐漸陷入半昏迷狀態,眼前亦蒙一片。「救命……」她語聲的瘖啞細微連自己也不敢相信,「救命……」但沒有人救她。眼前早已毫無理性可言的男人欲置她于死地,整座柏園卻沒有一個人發現,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救命,救命!這感覺太可怕、太痛苦,有誰能拯救她月兌離他的魔掌?拜托誰都可以,就救她吧……

正當她開始認命,準備屈服于他的掌握時,一陣嘹亮的嬰兒哭聲驚動了兩人;那哭聲如此淒厲,彷佛經歷前所未有的恐懼。

是恩白。她迷迷蒙蒙地想著,恩白在哭,他一定嚇壞了。

別哭,恩白,別害怕,沒事的,別害怕……

忽然,她感覺頸問的束縛一松,又可以暢快地呼吸。

她不停咳嗽,像要彌補剛剛所失去的氧氣般拚命吸著氣,失焦的眼眸茫然地對著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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