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我該學的地方還很多。」
「所以才辦了這場酒宴。」他淡淡地接口。
她訝然,禁不住一揚柳眉。他卻若無事然,「這場宴會是為了深植季海舲的人脈吧。」
她沉默數秒,「我確實是想多認識一些人,尤其是父親生前的至交。」
「因為想爭取執行總裁之位嗎?」他淺酌一口香檳,富含深意的眸光瞥向另一端擔任今晚酒宴的男主人,季家第三代中另一位青年才俊,她的堂哥——季海平。
他的直言令她心驚,「你太看得起我了。盛威有我兩位叔叔,還有一個英明能干的堂哥,怎麼輪得到我掌舵呢?」
「鷸蚌相爭,魚翁得利。」他淡淡一說。
一針見血!這正是她心中的估算。只是,他怎能如此輕易便看透一切?這男人究竟——
她勻定不穩的呼吸,自烏黑濃密的眼簾下打量地,「你不覺得交淺言深嗎?」
「只是好奇。」
即使真好奇也不該說出這話,他必然另有目的。
「難不成你有意拔刀相助?」她假意揶揄。
「或許。」
她倏然揚起眼簾瞪他,「你真想扮演騎士?!為什麼?」
「或許只是想彌補十五年前的錯誤。」
十五年前的錯誤?他果然記得。
她禁不住嘴角微揚,「我倒很想听听你有何妙計?」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他低頭凝視她,深邃的黑眸漾著不尋常的光點,「我們聯姻。」
她聞言一驚,玉手驀然一顫,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悄悄爆出,迅速被回蕩著樂聲與人語的大廳吸收。
她招來侍者收拾方才落下的玻璃碎片,以便抬頭對他微笑,「抱歉事態了。不過你的玩笑也未免過火了一點。」
他靜靜地一句,「這是認真的提議。」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他是認真的?就在她的生日宴上提出聯姻的建議?他們根本可以算是互不相識啊,他就這樣隨隨便便向她求婚?
不,不是求婚,他只是提出聯姻的要求——那跟求婚的意義大不相同。
她得鎮靜一點。
「為什麼?」她仍是這句話。
「你有對象嗎?」
「對象?」
「心上人。」
「沒有。」
「既然如此,跟你結婚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他解釋,「以楊家在金融界的影響力,會對你有幫助的。」
「那你呢?」她依舊無法置信,「難道你沒有女朋友?」
「鴻邦也需要盛威幫忙。」他簡單地答。
「什麼忙?」
「以季家的情報網,不該查不到楊家需要什麼。」他似笑非笑的瞧著她。這是個挑戰,他就那樣平平淡淡地朝她丟下一封戰書。
季海舲怔忡著,眼簾一展,望入他難以窺測的幽深黑眸。這雙眼,依舊如十五年前一般,總輕易地召喚她囚泳其中。她微微一顫,不想輕易別開眼眸,卻又無法再繼續直視他。
楊雋仿佛沒察覺她心緒的波動,只淺淺一勾嘴角,「這樣的事在商界屢見不鮮,你不妨考慮一下。」語畢,他朝她點頭,走向另一人。
她瞪著他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他,還是像那時那樣令她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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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八二年瑞士某山區聖芳濟學園
那是個陽光溫和的下午,微帶涼意的春風拂面時會讓人感到奇異地慵懶,一個讓人心情平靜的美麗午後。
但她最心愛的坐騎卻怎樣也平靜不下來︰「Lucifer,就怎麼了?安靜下來吧。」她柔聲安撫著不安分的坐騎。
但她的Lucifer,即使在條約從未試過的柵欄時依舊氣定神閑的Lucifer仍然重重地噴著鼻息,莫名的煩躁。
「噓,你今天怎麼了?」她輕撫著坐騎的耳朵,它平日最愛她這樣做的,「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你。」
Lucifer只是略帶抗議地踢了踢前蹄。
「Ling,你看,」騎在她左邊的Lena語音興奮地喊著,「是Eric。」
所有圍繞在她身邊的女同學同時跳轉了眸光,她亦忍不住揚起頭來,搜尋這那個近日已成為傳說的男同學。
的確是EricYang,他正跨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自她們前方五十空吃處飆馳而過。
他並沒有穿上騎馬裝,仍是一身西裝式的制服,因飆馬而卷起的狂風造成他如子夜般的黑發及胸前那條細細的黑色領帶翻舞飛揚,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迷人,也更加深不可測。
「沒想到Eric的騎術那麼好。」
她收回眸光,向Lena那張寫滿了深深痴迷的秀氣臉龐。其他女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被那家伙深深地吸引住了。
「這就是你煩躁的原因嗎?Lucifer。」她對心愛的坐騎苦笑,「因為Satan?」
她輕輕一抖韁繩,讓自己稍微遠離那群顯然已完全落入EricYang魅力之網的女同學們,但仍無法克制自己的眼光不飄向那個近日已成為聖芳濟話題的男孩。
他令她迷惑,就像他的坐騎Satan讓她的Lucifer迷惑一樣,她也常常因為他的出現而感到奇異的不安。
為什麼會這樣呢?
從他一個月前進入這所貴族學校以來,他的一舉一動都令她迷惑。
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不禁為他全身散發出的那種冷漠淡然所吸引。他有一雙比千古寒潭更令人難以窺測的深邃黑眸,一張恍若藝術家精心雕刻琢磨的性格臉龐,從不牽動的唇則隱隱約約透著一抹嘲諷般的氣息。
他的俊美無儔,讓她聯想起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而自他身上散發出,有如犬儒主義者般的冷酷氣質則令她的心悸動。
他讓人想擁抱,卻又令人難以親近。
這樣一個人物自然是寡言的,有人同他攀談,他也只是以單字應對。剛開始許多同學以為那是因為他不懂英文之故,但在依次英國文學課程中,他朗誦文章的流暢令全班大吃一驚。
他的英文很好,只是單純的不愛說話而已。
在學校他幾乎不哩任何人,包括她。
在他入學第三天,她曾試圖對他表示友善,他卻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徑自轉身離去,留下她震驚地凍在原地。
她從來不曾如此難堪,在聖芳濟,她季海舲幾乎已成了某種傳奇。她是全校最受歡迎的人物,聖芳濟最令人仰慕的校花,不論男同學或女同學,每一個人都以能夠和她親近、與她結交為樂。她不具任何貴族血統,卻儼然是君臨這所校園的公主。
而他,他竟可以如此無視她的存在!她還是第一次主動向男孩子打招呼呢。
是自尊受傷了嗎?或許。他這樣待她確實傷了她的一向的驕傲。
于是,她不再主動接近他。
他也從不接近任何人,總是獨來獨往。但即使他是如此孤傲,他的一切依舊成了校園里的熱門話題。
在擊劍課里,他打敗了曾參加過校際聯賽的學長;數學課上,他輕松解開了全班同學都頭痛不已的題目;社交課上,他跳舞的英姿迷倒了所有女同學。甚至連馬術,他都可以算是頂尖好手。
世上怎麼會存在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孩子呢?他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由他的姓氏,她判斷他應該和自己一樣都是中國人;但是來自中國大陸、台灣、還是香港呢?亦或是早已外移到他國的華裔子弟?
他的身世是個迷。即使父親身為學校理事會主席的Lena也無法查到他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