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天使 第19頁

她一怔,「結論?」

「這樣發呆思索,總該悟出一些人生道理吧?」他半開玩笑。

「楊!」她先是瞪他一眼,接著逸出一串鈴般輕笑,「發呆就發呆嘍,哪有人發呆是在思考人生道理的?」

「那達摩又怎會在菩提樹下參禪悟道?」

她驀地一窒,他輕松一句便令她啞口無言,只得無奈一笑,微微嘆息。

「你有心事,海舲。」他索性開門見山。

她又是一陣心跳加速,「我?」

「因為公司的事嗎?」他幽深黑眸緊盯著她,不放過最細微的反應。

她悄悄咬著唇。為什麼他總能輕易看出她隱在靜定表情下的洶涌思潮?她明明已經極力掩藏了啊。

「擔心泰國的投資?」

「不。」她搖頭,不知不覺回避他逼人的眼眸,「有鴻揚為我處理避險事宜,我很放心。」

他眸光一閃,「既然如此,是為了什麼?」

她倏地揚起眼簾,明眸凝睇他許久,菱唇微微顫動,將言未語。

「海舲,有什麼事你就說啊,這不像你。」他英挺的濃眉微揚,嘴角的微笑漾著嘲諷,「將來要接下盛威掌門人的女強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畏畏縮縮,話也不敢說?」

季海舲全身一顫。

他說的不錯,她季海舲什麼時候成了那種畏首畏尾的女人了?什麼時候面對一個男人連話也說不出來?這不像她,絕不是她!

但……面前這個男人是十五年前曾經當眾撕了她邀請函的人啊,是截至目前為止,除了父親以外,唯一能讓她哭的男人啊,她……

停止畏懼!季海舲。你從小所受的教育便訓練你不知何謂畏懼。你是葛布勒,是統御季家海字輩的掌門人!

她深吸一口氣,「楊,我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懷孕了。」

「什麼?!」

這句話果然掀起了她原先預期的洶涌波濤。楊雋睜眸瞪她,臉上肌肉激烈抽搐,黑眸掠過一道又一道暗沉陰影。

「你說你有了孩子?」他簡直是從齒縫里迸出這句逼問。

季海舲有受傷的感覺。她是想過楊必然會對此事大感震驚,卻從未料到他反應竟激烈至此!瞧他面上那副陰郁神情,就好像她做了某種十惡不赦的事似的。

這激起了她的好強心態,「有一個孩子會是一件如此難以想象的事嗎?何必震驚成這副模樣?」

「你怎能有孩子?」他猛地起身失聲狂吼,她第一次見他情緒如此激動。「我們不是早已協議過暫時不生小孩的嗎?」

「這是以外,我並非有意令它發生。」

「怎麼會有這種意外?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意外?」他聲聲質問她,黑眸泛著嚇人的紅光。

季海舲不禁也站起身,握緊雙拳制止身軀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震撼。她呼吸急快,雖因他可怕的眼神感到微微恐懼,強迫自己勇敢回應他凌厲的逼視。

「為什麼不能有這種意外?」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記得那一夜嗎?你我都忘了做事先的防護措施——」

「你是指你回國的那天?」

「對!」

「該死的!」楊雋怨聲詛咒,猛然用力捶了一下牆壁,兩到銳利的視線直直刺向她,刺得她太陽穴陣陣抽痛。

「我早知道那晚是個錯誤!我不該失去理智的……真是——該死的!」

「楊雋,你的意思是——」她語音發顫。

「這孩子是個錯誤!」

季海舲倒抽一口氣,「不許你這麼說!」她提高聲調,再也無法維持平靜的語氣,「我們是夫妻,有孩子是正常,絕不是錯誤!」

「我說不要有孩子!」楊雋的話聲比她還宏亮,他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揪住她的衣領,神態激狂,「你听清楚了嗎?我不要孩子!」

「我要生!」她倔強地應道,「這個孩子我要定了。」

「我說不許!你听見了嗎?我不許!」他更加用力扯緊她的衣領。

「為什麼?」季海舲銳聲喊著,一面強忍頸部痛楚,一面用力眨眼,拼命想看清面前這個轉瞬之間失去平素理性的男人。「為什麼你們都不願我生下孩子?」想起今日下午姑姑的電話,她更加控制不住,「這是我的孩子,雖然是意料之外,可是我決定生下他。我是這孩子的母親,就算全世界都不許我生下他,我說要生就生,誰也管不了!」

「我說不行!」

「為什麼?楊雋,你說清楚,為什麼不行?」她眨眨眼睫,一顆淚珠不听話地垂落,「我要知道為什麼。」

楊雋一證,滿腔激狂怒意在見到她不知不覺落下的淚珠後忽地消失無蹤,只余一腔無奈。

他松手放開她,轉身面對落地窗,拼命勻定粗重的呼吸,好一陣子默然不語。

季海舲則怔然凍立原地,眸光調向他偉岸身影,「楊……告訴我為什麼。」

「你會後悔的。」他終于迸出一句,語音喑 。

「後悔?」她不明白。

「生下我的孩子……你會後悔。」

「為什麼?」

「他不語。」

「為什麼?楊。」她舉步奔轉他面前,仰頭定定凝視他,「為什麼?」

他偏轉過頭。

她柔女敕的雙掌貼住他冰涼面頰,強迫他轉回眸光與她相接,「告訴我為什麼。」

他仍然不語,凝向她的黑眸掩著層讓人心痛的輕紗。

季海舲驀地倒退數步,無法承受在他眼中捕捉到的奇異痛楚。「為什麼?楊?」她喃喃問著,胸口強烈翻攪,「為什麼你和姑姑都不許我生下這個孩子?」

「她有不許你?」

「恩。」

她點點頭,身子微微一晃,楊雋連忙伸出雙臂穩住她。

她在他懷中楚楚低訴,「今天下午我接到她的電話,她竟然……竟然……」

他雙眉不覺也跟著揪緊,「怎樣?」

「她——要我跟你離婚!」

楊雋十指一緊,抓得季海舲手臂微微發痛,「她要你跟我離婚?」

「是。」

「你答應了嗎?」

「沒有。」

他忽地吐出一口氣,像是松了一口氣,眼神卻又謎樣難解。好半晌,他又開了口,「或許這樣比較好。」

「什麼?」

「你難道從沒想過嗎?」他定定望向她,「箱我這種男人,或許遠離我比較好。」

「我不認為。」她銳聲反駁。

「你並不了解我。」

「我知道。」

她早就明白自己無法箱掌握別人一樣掌握他——非但如此,她的心思還反而老讓他模透。偶爾,她也會因此感到害怕,但——

「我早說過與你結婚是我季海舲下的賭注,我認為你是世上唯一匹配得上我的男人,我也準備冒這個險。」她的眸光與語音同樣堅定,「我不會輕易放棄,那不是我的作風。」

楊雋深吸一口氣,像是因為她這番話激動異常。數秒後,他松開她,轉過頭,眸光凝定不知名的遠方。

「你真如此堅決?」

「是。」

「就算發現我其實是一個魔鬼?」他語音低微。

一個魔鬼?那就是他對自己的想法嗎?他認為自己是一個魔鬼?

季海舲似乎有些懂了,懂得他方才得知她懷孕時為什麼會是那種強烈抗拒的神情。

是因為他的過去吧。

因為曾經遭受那樣的暴力凌虐,曾經有人口口聲聲在他面前宣稱他是魔鬼轉世,血液里流著強暴者的基因,所以他剛才才會是那副模樣。

就算是再堅強的孩子,想必也會時時懷疑自己身上或許真帶有魔鬼的印記,才會遭受如此報應。這樣的心靈創傷,即使經過漫長的十五年,或許仍然難以痊愈。

但是……難道楊一平在領養他後從不曾給予他足夠的關懷與愛嗎?或者即使有了親情,仍然彌補不過他年少時受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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