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娃娃 第3頁

她毫不懷疑他有一天會功成名就,將整個世界握在手里。她再次對他微笑,「真巧,我們不僅搭同一班飛機,連目的地也相同。」

「正如我所說,我相信這絕對是上天巧意安排。」他眸光若有深意地緊緊圈住她。

汪夢婷難以抑制臉頰突如其來的發燙,她長到二十二歲,從未有一個男人如他一般,輕易就能挑起她的羞澀。

「我還有機會見到你吧?汪小姐。」他語聲沙啞,充滿暗示。

她低回星眸,「我想應該有機會吧。」

這就是他倆的初會。從此以後,他便在她生活中佔了一席之地。

常常在她穿過校園時,他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送上一大束花;他也會在清晨敲她住處的大門,邀她一同在充滿霧氣的街頭慢跑;有時候一整天不見他的人影,她卻在信箱發現他親筆寫的情詩;最令她感動的是,他在他倆認識後的第一個聖誕夜,在她家門口親手為她堆了個胖胖的雪人。

雪人戴著毛茸茸的漂亮帽子,圍著大紅色卻不失雅致的圍巾,手上抱著一本《濟慈詩選》,而這些都是他為她精心挑選的聖誕禮物。

當她打開大門,看見站在雪人身邊被風雪凍壞的他時,眼眶頓時盈滿淚水,不顧一切地奔向他。

「傻瓜!」她將螓首埋入他沾滿雪花的胸膛,粉拳輕輕捶著他,「你不知道這樣會凍傷身體嗎?」

他卻毫不在意地低聲笑著,「你喜歡這個雪人嗎?」

「當然喜歡。」她揚起漾著淚光的黑眸,「可是我不許你為了它而讓自己生病。」

他要工作、上課、讀書,竟還有時間親手為她堆雪人,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風雪紛飛的夜晚……她怎能不感動?怎能不喜歡?

「還有呢!你看這個。」程庭琛朝她揮揮手中一張親手做的精致小卡,「听我念。」

然後他使用低啞而迷人的嗓音吟誦起來。

汪夢婷痴痴地听著,那正是她最愛的詩人——濟慈的作品

Still,Stilltoheaehertender-takenbreath,

Andsoliveever–orelesswoontodeath。

(一面還听著她那溫柔氣息——願這樣活下去,要不就昏迷而死。)

「天啊!庭琛……」她玫瑰般的唇瓣吐不出一句話來。

他溫柔一笑,將卡片遞給她。「你喜歡吧?」

汪夢婷透過蒙淚光看著那張有著他龍飛鳳舞字跡的小卡,將它緊緊貼在胸口。

「喜歡,我當然喜歡——」

他忽然打了個噴嚏。

她焦慮地抬眼望他,「庭琛,你沒事吧?」

「放心,我好得很。」他溫柔地撫著她柔順的長發,「只是你若不快點請我進去坐的話,恐怕我就會真的凍僵了。」

她這才恍然大悟,連忙將他拉進屋里,一面替他月兌下厚重的灰色大衣,一面替他拂去沾在身上的雪花。

「你在這邊坐一會兒。」她將他安置在暖烘烘的火爐前,「我去拿毛巾,順便倒一杯熱茶給你。」

不到一分鐘,她又匆匆忙忙地趕回,遞上一杯還冒著熱氣的熱茶要他飲下,並輕柔地為他擦拭潮濕的頭發。

「要不要先洗個熱水澡?」她仍有些擔憂,「這樣一定還不夠暖和吧?」「我覺得很好。」

「別逞強了。」她柔聲責備他,轉身就要去為他準備洗澡水。

「我不要洗澡,」他拉住她的手,眸光熱烈地盯住她,「一點也不想。」

「你不冷嗎?超人。」她逗弄著他。

「當然冷。」程庭琛的黑眸熠熠發光,忽然用力將她整個人拉進懷里,「可我要你溫暖我。」

「庭琛……」她語音細微,額邊微微沁著汗,心髒狂跳。

「我不要洗澡,只要你。」他再次強調,低頭攫住她恍若在風中顫抖的玫瑰唇瓣。

「庭琛……」她反身圈住他的頸項,熱烈地響應他需索的吻。

當晚,就在熊熊燃燒的壁爐前,在毛茸茸的羊毛地毯上,一對戀人熱情繾綣,無視于屋外漫天風雪。

在他們心中激烈燃燒的愛火足以溫暖彼此。

那是她的初夜,亦是她在心中暗自發誓要跟隨他一生的夜晚。

她曾立誓此生非他不嫁,而現在,她卻不得不向他提出分手。

「庭琛,求你,我是不得已的啊。」汪夢婷心碎若狂,對著話筒苦苦哀求。

「我不相信!夢婷,你明知道我現在必須專心寫博士論文,怎麼還跟我開這種不入流的玩笑?」程庭琛完完全全不听她的解釋。

「不是玩笑,是真的。汪家快完了,我不能袖手旁觀!」

「我不懂,現在是在上演荒謬的親情倫理劇嗎?」他的語調滿是譏刺,「憑什麼家族企業的危機要你用政策聯姻來挽救?你偉大的父親與哥哥們是在干什麼?竟然要你一介女子來扛這個重責大任!」

「別這麼說,庭琛,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請你別侮辱我父親與哥哥。他們已經盡力了……」她泣不成聲。

「他們應該再盡力一點!」程庭琛吼道。

她深吸一口氣,「不,我想過了,是我該為這個家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夢婷,你真打算放棄我們的感情?」程庭琛不敢相信,「放棄我們三年的感情?你好狠心!」

汪夢婷伸手掩住沖口而出的哀鳴,「原諒我,庭琛,原諒我。」她滿月復的悲痛只能化作一聲又一聲懇求。

她當然舍不得放棄他們之間的感情,但她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汪家就這樣一敗涂地,怎能任父兄焦頭爛額、六神無主而不伸出援手?父兄疼了她二十幾年,她怎能不報答這濃濃的親情?」

庭琛懊懂的,他該懂她原就是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女人。

「我早該知道,像你這種名門千金終究還是會嫁給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程庭琛滿懷怨恨,「我算什麼?不過是一個什麼都得靠自己一雙手的無名小卒罷了。」

「不是這樣的!」汪夢婷急急辯解,「我從來不曾因此看輕你!我會答應嫁他是因為……因為我必須如此!庭琛,你明白嗎?我不能不這麼做啊!」她的聲音轉成嗚咽,「為了汪家,我必須……」

他停頓兩秒,「那個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不知道,我根本沒見過他。」

「你不認識他?你竟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程庭琛氣急敗壞,一連串地吼道︰「你究竟怎麼了?我認識的那個一心夢想為愛結婚的女人到哪里去了?那個相信唯有真愛才能相守的女人難道是我的幻想嗎?我萬萬沒想到你竟可以為了錢下嫁自己不愛的男人!你現在跟那些為圖己身榮華富貴,不惜委身做情婦的高級交際花有什麼兩樣?」

錯了,錯了,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汪夢婷拚命搖著頭,為什麼庭琛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他不該是會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啊。

「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但謂別貶低我。」她擦著不停落下的淚水,「你明知我不是那種女人。」

「我現在已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哪種女人了!」他恨恨地拋下一句,然後掛斷電話。

斷線的聲音冷冷地傳進汪夢婷耳中,連續不斷地、規律地撞擊著她的胸膛。

她頹然放下話筒,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

台北的冬季並不像倫敦那般濕濕冷冷,還常常飄著漫天雪花。

可是,她卻覺得好冷;不只是身軀發顫,連心都徹底的冰冷。

兩個禮拜後她就要與季海平舉行婚禮了,難道她必須帶著庭琛的恨意嫁入李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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