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的誘惑 第8頁

他怔怔看著,胸膛忽地漫開難言的懊惱。

ΩΩΩΩΩ

半月悄悄地自薄薄的雲層後探出芳容,溫柔的月華與星芒交輝,靜靜灑落寂寥的世界。

夜風拂過,撩起淺藍色的衣袂翻飛。

偷偷溜出病房,程天藍來到那日與他相遇的薔薇花牆,在同樣一張雕花長椅落坐,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素描簿,信筆涂抹。

婉婉月華,在她微微蒼白的臉上緩緩滾過,順著顴骨、鼻尖,來到兩瓣菱唇,然後在她臉頰微微一偏後,失了重,滾落畫紙上一張用炭筆勾勒的方唇。

她專注地畫著,不曾意識到時間的流星在她身畔一次次墜落。

夜更深了。

忽地,一陣尖銳的女聲在不遠處揚起。

「我不要回去!我不想睡覺。」

然後是一個溫煦如陽光的嗓音,「好晚了,為什麼不想睡?」

「人家不想睡嘛,溫醫生,睡了就會作夢。」女病人慌亂地抱怨,「我不想作夢!」

「怕作惡夢嗎?」

「嗯。」

「哇!沒想到你這麼膽小。人家怕黑怕鬼,你連作夢都怕。」

「醫生,你好討厭!明知我討厭作惡夢還這樣笑人家。」

「好好,我不逗你了。那這樣好嗎?我請護士小姐給你吃顆藥,讓你甜甜睡到天亮,保證一個夢也不作,好不好?」他溫柔地笑,像哄著一個任性的小女孩。

「人家不想吃藥。」

「乖,你要听話啊,不听話的話我會難過的。」

「真的?」

「真的。」他保證,「你瞧,你的手現在多冷,外面這麼涼,你還偷偷跑出來,劉護士跟我都很擔心呢。」

「對……對不起。」

「來,跟劉護士回房去好嗎?我讓她給你一顆藥,再給你一顆巧克力,好不好?」

「真的有巧克力?」

「貪吃鬼。瞧你一听見巧克力眼楮都亮了。」

「醫生──」

「是是是,真的有巧克力。不過你答應我,吃完了要記得刷牙。」

「好。」

「走吧,晚安。」

送走女病人後,穿著白袍的男人轉身,朝程天藍的方向走來。

她身子一繃。

「我就猜到又是你在這兒。」修長的身軀落定她身前,溫亦凡狀似無奈地搖搖頭,「夜這麼涼,也不曉得保重自己。」

「我……不是你的病人,你不用管我。」她倔強地說。

他蹲,微微漾著笑意的眸緊盯著她,「我不是因為你是病人才想管你的,身為朋友,我不該關心你嗎?」

朋友?

她嗆了一下,瞪視他,「誰說我們是朋友?」

「啊,我們不是嗎?」他夸張地伸手撫胸,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哦,你好絕情,真傷我的心!」

「你……別鬧了。」她瞪著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如此耍寶的一面,只得垂落墨睫。

他微笑加深,「回病房睡覺吧,天藍,外頭冷,著涼就不好了。」

她撇頭不語。

「乖,听話。」他像誘哄方才的女病人一樣誘哄她。

她忽地生氣了,扭過頭,狠狠瞪著他,「你是不是對所有的女人都這麼說話?」

突如其來的怒氣令他一怔,「嗄?」

「惡心。」她冷冷批評,黑眸卻隱隱竄亮小小的火苗。

溫亦凡愕然地望著她,良久,俊唇忽地詭譎一展,「天藍,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什麼?

她再度嗆了一下。

「剛才那個女病人,你知道她幾歲了嗎?」他笑,「都四十多歲了。」

「……」

「所以你實在不必跟她吃醋的,只是因為她精神上還像個孩子,所以我才那樣跟她說話啊,沒別的意思。」

「我……」她握緊拳,「我也沒那意思,你別……自以為是。」

「我自以為是嗎?」他自嘲地勾勾嘴角,見她總是冰淡的神情竟微微窘迫,心髒柔柔一扯,目光跟著一柔。

站起身,他月兌下自己的醫生白袍,溫柔地覆上她縴細的肩。

「不用了。」她想躲。

「披著。」他不由分說。

她無奈,只得乖乖任由他將白袍披上自己的肩。

一陣靜謐,安詳平和的靜謐。

「那個女人怎麼了?」許久,她終于低聲開口。

「她受到很嚴重的打擊,所以精神退化了很多年,現在的她,思想行為就像個孩子一樣。」

「孩子?」她揚起眸,「你的病人都像這樣奇怪嗎?」

「奇怪嗎?」他微微一笑,「我倒不覺得。從事這個行業愈多年,我愈覺得其實每個人的腦子都是一個小小的、奇妙的世界,有些人的世界在外人眼中也許有些不平衡,光怪陸離,但不表示他們的世界就是錯的。」

小小的、奇妙的世界?

听著他溫柔的闡述,她忽地心一動,奇異的酸澀在胸膛緩緩漫開。

他察覺了她的異樣,「秦非告訴我,你曾經去找過他,請他幫你的腦部做斷層掃描。」

她一震,「你……認識秦醫生?」

「他是我在醫學院的學長。」

「哦。」她低垂眼睫。

他望著那長長的、宛如天使羽翼般靜靜收攏的眼睫,「你認為自己的腦子跟別人不一樣嗎?」

「我沒……認為什麼。」她咬著唇,「只是心血來潮。」

「是嗎?」他柔柔地說,卻沒再繼續追問,視線一落,這才發現她擱在膝上的素描簿。

「你在畫畫?」他好奇地問,「能不能借我看看?」

問話剛剛吐落,她立即反應迅速地將素描簿緊抱滿懷,「不行。」

「為什麼不行?怕我笑你嗎?」他微笑,「或者怕我窺探屬于你的世界?」

她別過頭,「……我的畫不給人看。」

「真的嗎?」他有些失望,「所以你畫畫都是自娛嗎?」

「不,我畫插畫。」

「插畫?」他更好奇了,「就是像童話書里那種可愛的插圖嗎?」

「差不多吧。」

「那不是會出版的嗎?怎麼還不給人看?」說著,他伸手就想搶她的素描簿,「借我看一下。」

「不要!」

「反正遲早會出版,何必那麼小氣?」

「這個……不出版,是我自己亂畫的。」

「畫了什麼?」

「關你什麼事?」

「我看一下。」

「不行。」

「天藍,你知道我這人好奇心最旺盛了,別這樣吊我胃口。」

「不行!」她匆忙站起身,顧不得白袍應聲抖落,縴細的身軀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他也跟著轉身,「何必這麼介意?」

「我……溫亦凡,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三遍。」她冷著嗓音,試圖以曾經警告過魏俊豪的話語警告他。

「你早已說了四遍五遍了。」他根本不在乎,只是無賴地笑,「你看到了,我這人跟流氓沒什麼兩樣的,你的威脅對我沒用的。」

「你……」雪頰染上緋紅,明眸熠熠生光,卻是無可奈何。

望著她緊緊抱著素描簿,像護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貝一般緊張兮兮的模樣,溫亦凡固然胸膛柔情滿溢,可不知怎地,同時也升起一股想好好捉弄她的沖動。

從來不曾這樣想逗一個女人,可看著她宛如白瓷的臉浮上兩抹淡淡的紅,那藏在每個男人骨子里的淘氣男孩忽地蘇醒了。

這一刻,他像個沒長大的小男孩,千方百計想扯一扯隔壁桌女孩的長辮子,想看她一張清秀的小臉像隻果一樣紅通通。

想著,猿臂一展,目標直指她胸懷里那本素描簿,她驚慌地想躲,旋了個身,卻不

小心絆到了水池邊,身子一陣顫晃。

「小心!」他著急地喊,連忙奔向她展臂護住她踉蹌的嬌軀,可自己反倒一個重心不穩,倒栽蔥往身後的水池倒落。

撲通一聲,激起明燦水花。

她睜大眼,愕然地看著他跌落水池,狼狽地喝了幾口水,然後狼狽地起身,伸手抹去碎落整張俊容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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