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羽 第18頁

「已經殺青了。」薛羽潔輕輕細細地回答,裹著飄逸白色裙裝的身子朝他走近,然後他卻迅速移退輪椅,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輕輕嘆息,「傲天,你還恨我?」

「我從沒恨過你。」他平淡地。

「那你怪我?」

「我也不怪你。」

「騙人。」她輕輕一句,星眸凝定他,微微哀怨地,「你怪我,甚至不願我告訴你。」

「你為什麼來?」沉默許久後,他仍是這麼一句問話。

「你不高興我來嗎?我……不應該來?」

他不語,沒回應她顫然的語聲。

薛羽潔輕喘一口氣,容顏驀地刷白。「傲天,我來是因為我擔憂你!」她急切地,「我一直在日本拍戲,足足半年,回台灣才听說你雙腿受傷的消息,我很擔心,立刻搭第一班飛機來看你——」

「我不需要你來看我。」他面無表情。

「可是我擔心。」她顫著嗓子,星眸蘊著某種懇求,「我想來看你,我擔心你的傷勢。」

「你見到了,我沒事的。」他平淡地,「我正在進行復健。」

「我听說了。」她頷首,輕輕咬住下唇。「無情告訴我羽純幾個月前特地趕來這里為你復健。」

「不錯。」他點點頭。

「你……」她溫柔的眸光順著他全身上下一陣流轉,「還沒全好嗎?」

「已經進步許多了,你不必擔心。」

「你的意思是要趕我走?」她變了腔調。

「我不是那意思。」任傲天俊朗的濃眉微蹙,「你當然可以留下來幾天……」

她驀地激烈搖頭,眼中迸出某種異樣神采,「不,我要留在這里陪你。傲天,我要在這里直到你雙腿完全康復。」

「你不必那麼做——」

「可是我想!」微微尖銳的嗓音打斷了任傲天,也激起他莫名火氣。

「你究竟想怎樣?」他瞪她,「我們倆在兩年多前就已經分手了,你沒有義務留在這里陪我。」

她無語,只是靜靜地望他,眸中蘊著濃濃哀傷。

他心一跳,「說話啊。」

「我錯了,傲天。」她低低地、輕輕一句。

「什麼錯了?」

「我那時說不愛你……我錯了。」

「什麼?!」

「我還是愛你。」舒緩的嗓音自薛羽潔柔軟的唇間吐露,靜靜幽幽,卻若一記悶雷狠狠擊在任傲天心上。

他只能瞪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她還是愛他!

這是什麼意思?她愛的人明明是無情啊,兩年半前她親口這麼告訴他。

為什麼現在要來推翻從前說過的話?為什麼到現在還要來擾亂他的心湖?

任傲天皺眉,湛深的眸直直瞪著起居室乳白色的大理石壁爐,思緒紛擾迷亂。

薛羽潔今日突如其來地造訪,一席意料之外的言語弄得他好不容易重新上了軌道的日子又呈現一團混亂。

「任先生,任先生?」

杰生的語音拉他回神,他轉過輪椅,望向管家略帶迷惑的面孔。

顯然他也被狀況弄得糊涂了,竟然出現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任傲天搖頭,微微苦笑,「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杰生點頭,「我已經讓夏綠蒂整理好一樓的客房,請那位小姐暫住那里,她現在應該正在整理行李。」

「嗯。」任傲天沉吟著,不發一語。

杰生可受不了他的沉默,他有滿月復問題想問。「任先生,那位小姐是薇若小姐的姐妹嗎?」

「雙胞胎妹妹。」

「啊,難怪長得一模一樣。」杰生頷首,繼續下一個問題,「她也是從台灣特地來這里看你的?」

「她是那麼說的。」任傲天低低地,語帶玄機。

杰生一愣,主要莫測高深的表情教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羽純呢?」任傲天突如其來地問。

「什麼?」

「薇若小姐。」他換了個問法,知道管家一向是如此叫喚薛羽純。「她不是先進屋了嗎?人呢?」

「薇若小姐?」杰生微微猶豫地,「她——」

「我在這里。」

清朗的嗓音接續了英藉管家還來不及出口的話,他側轉頭,眸子與站在門前的她相接。

「羽純。」他怔喚著,澀澀地,說不出冒上心頭的是股什麼樣的滋味。

薛羽純微微一笑,娉婷的身影緩緩飄進,落定他面前不遠處,星眸直直凝著他,澄澈見底,神情看不出一絲異樣。

他心髒驀地一看。

她怎能如此冷靜?她……一點也不在乎嗎?

他瞪著她,瞪著她朝杰生淺淺一笑,輕輕頷首暗示杰生離去,留他們兩人獨處。

而杰生也接收到她的訊息,點點頭,迅速退離。

他一走,起居室的氣氛頓時隨之沉寂。好半晌,兩人只是默默對望著。

薛羽純首先開口,「你跟羽潔談過了?」

任傲天點點頭。

「談些什麼?」

「也沒什麼。」他淡淡地,下意識地無法對她說實話,「她從日本拍完戲回台灣,听說我受了傷,所以趕來看我。」

她听罷,沉默半晌,「只有這樣?」

他蹙眉,「不然還要怎樣?」

「她沒告訴你,她還是在乎你?」

「什麼?」他心一跳,震驚她的一針見血。

她凝睇他,深邃的黑眸忽地蒙上一層薄薄霧氣。

那是什麼?像是淡的憂傷……但怎麼會?

懊死!他無法認清。

「我不相信你不明白。」

「明白什麼?」

「羽潔還愛著你,傲天。」她低低地、幽幽地說道。「不然她不會听到消息立刻趕來。」

他蹙眉,眸中燃起火苗,某種酸澀的感覺忽地攫住他,教他無端地想發脾氣。「你為什麼這麼說?」

「為什麼不?」

「為什麼要說羽潔還愛著我、還在乎我?難道你不——」他忽地梗住,怔然望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他究竟想說些什麼?心頭這紛亂難解的滋味是什麼?

「羽潔愛的人是無情。兩年多前她親口對我說的!」他忽地拉高嗓音。

「你錯了,她不愛無情,她只是……」

「只是怎樣?」他瞪她。

她驀地別過頭,「只是一時迷惑而已。」

「什麼意思?」

「就是這意思。」她回過頭,重新凝定他,面上奇異地染上幾分疲倦,「她愛的人是你、在乎的人是你?」

「那又怎樣?你要我怎樣?我已經死心了啊,經過這兩年多的時間好不容易重新調適自己的感覺,怎能憑她一句話又……」他咬牙,驀地握拳擊打輪椅扶手,「你們姐妹倆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總要這樣找我麻煩——」

他發著脾氣,她卻靜靜幽幽一句話截斷了他,「你不再愛她了嗎?傲天。」

他愕然,望向她的臉龐忽地抹上幾許驚駭。

而那驚駭刺傷了她。「你還愛著她吧?傲天,你從來就不曾忘了羽潔。」

「不,我不愛,我忘了——」

「你說謊。」

「我說不愛就不愛!」他再度發火了,低吼,「你听不懂嗎?」

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劃破了空氣。

兩人同時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是薛羽潔,她面色蒼白地立在門前,身軀發顫,腳邊是碎裂的玻璃相框。

「這是真的嗎?」她顫然問,嗓音抖得像禁不住風吹雨打的嬌弱玫瑰。

任傲天蹙眉,「羽潔,你……」

「是真的嗎?傲天,」她急切地,低細的嗓音自蒼白的唇瓣流泄,「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嗎?」

「我——」他瞪她,話語梗在喉頭,心海則掀起紛亂浪潮。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薛羽潔驀地倒退數步,「你不再愛我了。」她喃喃地身軀是遭受重大打擊的搖晃不穩。「你已經不再愛我了,而我,卻還一直傻傻留著我們兩人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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