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弄影 第24頁

「驚訝嗎?」

「這……這是……」

「林布蘭的‘自畫像’與莫內的‘睡荷’。」他替她說出口,「都是真跡。」

不錯,正是那兩幅畫,是真跡!

兩幅畫都是她曾經渴望極了,卻沒辦法在拍賣會上得到手的名畫。原來都在韓影手上——她知道「睡荷」被他標走,沒料到「自畫像」也屬于他……

他把這兩幅畫都送給了她?

「這真的是他送來的?」她問,語音喑啞。

「送貨的人是這麼說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將這麼名貴的畫轉送給我?他不也是千方百計才得到它們嗎?」

她問得迷惘,任傲天則忍不住淡淡好笑,「你還不明白嗎?」

她倏地旋身,兩束利銳眸光朝他射來,「明白什麼?」

「記得那時候你跟我說過什麼?」

「什麼?」

「你說你之所以會去倫敦是為了趕一場拍賣會,為了一幅林布蘭的‘自畫像’,可是卻遲了,畫被別人買走——」

趙晴媚一震。

是啊,當時她的確是為了林布蘭才忽然飛到倫敦去的,在最後一刻才趕到倫敦,可已經來不及了……

我只是受人所托標下這件畫作。

這幅畫是買來送人的,不可能割愛。

那日,一個美麗的東方女郎先她一步標走了畫作,無論她怎麼開價她就是不肯割愛。她說她是受人所托標下畫作的……

一念及此,趙晴媚驀地一凜。

莫非——莫非那個黑發女郎正是受韓影所托標下那幅畫,而他是買來送人的?

買來送她?

不,不可能!

趙晴媚拼了命地搖頭,怎麼也不敢相信。

他怎麼可能是為了買來送她呢?他為何要送這樣貴重的禮物給她?

「因為他知道你渴望那幅畫。」任傲天再次看透了她內心的念頭,閑閑說道,「而且我記得,拍賣會隔天就是你的生日。」

她的生日!

她悚然一驚——那幅林布蘭是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顫然,心跳頓時亂了節奏,如月兌韁野馬狂竄,「這……這怎麼可能?」氣息凌亂而急促,「我不相信,不相信……」

「看看這個。」一封淺色的信箋遞到她眼前,她茫茫接過。

發顫的手指緩緩開了封,取出一張薄薄紙箋,跟著帶出片片泛著馨香的櫻花。

她怔怔地看著那片片粉紅色花瓣翩翩飄落,靜靜落定光潔的地板。

「落櫻……」她喃喃著,楞了好一會兒,才把眸光轉回到同樣印染著瓣瓣櫻花的信箋上。

結局——由你來寫。

素雅的箋上只有這麼短短一句話,黑色的墨跡力透只背,也仿佛要穿透她緊緊閉著的心扉……

結局——由她來寫?

這是什麼意思?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極度震撼,唇間不覺逸出一聲沙啞吶喊,跟著急急旋身,沖向紅木書桌前。

拉開抽屜,她慌然捧出被她壓在最底下一疊凌亂的稿紙,深吸口氣,凝神細讀……

第十章

她會喜歡那幅畫的,他知道她會喜歡。

所以才無論如何也要買下那幅畫作嗎?買下那幅她最渴望的畫。

是為了氣她?故意與她作對?不,不是的,他清楚自己不是這個用心。

那麼……是為了討她歡心,令她高興?送一個一向對其不具好感的女人她最渴望的生日禮物?

送那個脾氣驕縱任性、他厭之惡之的女人禮物?

他是怎麼了?

他不明白……

幾百個夜晚,他總被同一個噩夢糾纏著。

熾烈的大火,吞噬了每一樣能夠吞噬的東西,地獄的火熊熊燒著,周遭的溫度不斷上升,不停上升……

他好熱,那樣激烈的火舌,威脅要吞噬了他全身。

可他不能逃,不能不闖進去,因為她在里頭。

他被困在里頭,那樣絕望而無助,他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他慘白的容顏,迸著豆大的冷汗。

他額前亦滿是冷汗。

他還看見她的眸——那滿溢恐懼的眼眸,籠著極度驚怕的迷霧。

她在呼喊,慘呼著要他救她,她喚著他的名字!

她要他救她,但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她摔落懸崖,眼睜睜地看著。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他松開她手那一瞬,掠過那雙幽深黑潭中分明的恨意……

他愛上洛櫻了。

怎麼會愛上一個意欲親手取他性命的女人呢?

或許是遭了惡魔的詛咒吧。

每一回與她激烈的纏綿,他都忍不住猜想,或許下一刻,那冰涼的刀鋒便會冷冷劃過他頸項……」

「天!天啊……」尖厲的呼喊驀地揚起,回旋于整間屋內,久久不絕。

是深夜了。待趙晴媚細細讀完所有韓影留下的手稿後,時間已匆匆流逝了數小時。

書房內,只有她與散落一地的手稿。

任傲天不知何時離開了,體貼地替她帶上書房門,留她寧謐無人打擾的空間,讀完手稿。

而她,也確實讀完了,帶著滿腔激動與茫然,不覺高聲吶喊。

這是個可怕的故事,不是他前兩本作品通篇懸疑緊張的那種可怕,可怕的是這故事本身。

這故事——痛徹她心肺。

這不是本恐怖小說,也稱不上懸疑緊張,這只是一個男人內心的獨白,是他緊緊藏在心底兩年了,終于忍不住一吐為快的秘密。

這秘密,糾纏他整整兩年——不,或許更久,一直以來,他被這個秘密緊緊綁著,掙月兌不了。

他說這本書是不出版的。

是啊,怎麼能出版?這原就不是他拿來出書的手稿。

這,只是他個人的札記,記錄他個人的感覺與心事。

他個人的札記,卻要她來替他寫結局……

趙晴媚心一緊,剎那間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伸手撫住瑩白的喉頭,半晌凝定不動,眸子直視前方,卻找不出明顯的焦點。

他要她來寫結局,要她來寫……

她該怎麼下筆?

☆☆☆

「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深夜一點,當趙晴媚抓起車鑰匙沖向大門時,趙英生蒼老的身子攔住了她。

她有些驚訝,「爸爸,你還沒睡?」

她瞥向父親,後者雖然穿著睡袍,手里卻抓著行動電話,顯然剛剛跟人通過話。

「你呢?」趙英生沒理會她的問題,攏眉瞪她,「這麼晚還要去哪兒?」

「我去見韓影。」

「韓影?」老人怪叫一聲。

「是啊。」她開門往外疾奔,「我有事跟他說。」

「什麼事跟他說?你還去找他做什麼?」趙英生簡直無法理解女兒莫名其妙的行舉,急急追了上去,「晴媚,你回來!」

「爸爸,你別擔心,」她頭也不回,直奔向車庫,「我馬上回來。」

「我說不許你去!回來!你還去找那個殺人凶手做什麼?他曾經縱火想殺了你啊!」

「不,我想那場大火跟他無關。」

「跟他無關?那跟誰有關?」

「我不知道。我就是去問清楚的……

「你!」趙英生驀地停住步伐,咬牙瞪著女兒利落地將她那輛白色賓士跑車開出車庫。

白色車影瞬間便消失在他視界。

「該死!」他低咒一聲,轉身厲喊,「來人!準備我的車子,我換完衣服馬上出去!」

☆☆☆

她在笑。

那樣燦爛而甜美的微笑,櫻花般的粉唇只那麼柔柔一揚,瞬間便在眼中點亮了無限神采。

她在對他笑,炫麗而迷人。

他從不曉得,只這麼一個淡淡笑弧便會牽引他整顆心不听話地淪落。

她從不對他這樣笑的——當她是趙晴媚的時候。

「為什麼這樣笑?」

「你猜猜看。」她眨了眨燦美的星眸,笑弧揚得更高了,「猜猜看我寫了個什麼樣的結局。」

「不知道。」他假裝冷靜地搖頭,其實一顆心早快跳出胸口。

「猜猜看嘛,保證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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