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漫不經心道;"不,你們都搞錯了,周文武不是蠢,他是被逼的不得不如此作為,若是真是一直瘋狂的皇子,萬不會活到現在。這幾日他冷靜下來自是明白在我身邊是他在西玄的唯一容身之處……"頓了下,細長的墨眸一亮,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正好啊!阿玖,你把周文武安置在後院哪?帶我去看看。"
姜玖凝視她片刻,確定她不但不打算讓他看著辦,反而插手要留下周文武一條完整的命來,這簡直是前所未有,以往那次不是以他的意見為主?但他也不多話,只是低目道;"是。"
有人用力擊掌,這時無法說話的同墨吸引人注意時的動作。他一抬頭,正好看見徐直越過他的肩後,看向院子的門口。
姜玖不敢掉以輕心,迅速轉過身看去。
一名看似弱冠之年的青年正站在院子門口。他的臉色又青又白,要退也不是前進又尷尬,一時間只能傻愣愣的瞪著他們。
"我……我路過……什麼也沒有听見……真的,我不知道大姑娘後院人事皇……皇子……"
天色已大亮,徐府的一切井然有序又安靜,在府里的一角—徐直直接推門而入,眉目掃過室內,干干淨淨的一點暴力後的混亂也沒有。她略略挑眉,視線落在坐在窗邊的男人身上。
阿玖給他的衣著並不苛刻,出去沒有鳳凰繡紋外,是如往常那樣一襲西玄貴族的男裝,面容也是過去的齊整,如果不是他確定今時已是周文晟登基,她真要以為前幾日在牢里見罪犯周文武不過是她的一場夢,現在在她府里的還是那個有勢力的尊貴的二皇子。她邁開步伐過去,殷勤地替他推開窗。
"阿武,看你適應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我就說,你也不傻,很快就能明白我這里才是你在西玄的唯一容身之處。有什麼需要盡避跟阿玖說,別客氣。"她語氣溫和中帶著些許難得一見的熱情,周成武一雙陰沉的黑眸終于轉向她。
他諷刺笑道;"我還當大姑娘會晾我一年半載呢,這麼饑渴啊,竟想白日宣婬?我記得你十年前曾著一本書,說什麼西玄男女三十後再也沒有激/情,都是以繁衍後代為主。你想打破自己的述作,我也配合,就是想你是徐達勉強動情了。"徐直好脾氣地笑笑,本要輕輕拍著他的面頰,哪知他一個伸手,扣住她的皓腕,力道不大,卻比在牢里有力許多。
他目光膠在她一點都不意外的面容上。
她挨近他,低聲與他說道;"噓,別說。看我對你多好,私下叫阿玖撤了那種上身的軟筋藥,我的後院人怎能半死不活呢?你是不是該報答我一下?"隨即,她站直了身子,頭也不回的說道;"阿玖,拿過來。"朱紅木盒遞到她的面前,徐直興致高昂的打開它,小心地取出里頭的東西,再一抬眸,注意到周文武望著她的身後。
她不太在意地說道;"是陛下賜的人,或許以後會取代阿玖,他叫……嗯?"
"九行。"姜玖提醒著。
"是啊,他叫九行。你放心,他不會隨便外傳你的存在。"她再度挨近他,神秘兮兮地與他耳語道;"阿武,我可是費了一番心血才弄回你來,連陛下要送人來作為交換條件,我也一口允了,你道我對你用不用心?"她的音量只有他能夠听見,眼底又帶著他未曾看過的熱切,讓他一時無法適應。眼前這個熱情曖昧、眼神明亮奪目的徐直……是哪位啊?徐直不是一直都是冷冰冰、遙不可及的嗎?
戀人太多近傍,她衣上的燻香又進入他的嗅覺里,跟在牢里那天一模一樣,甚至以前也是同一種味道。
徐直是個系怒形于色的人,十多年前徐達被迫離開西玄,從此她對他形同陌路。那幾年她對徐達著了魔,對徐直也只剩勢力上的拉攏,京師就那麼大,兩人都不刻意避見,自然會有相遇時,偶爾幾次近距離客套對話,他都聞得到她始終沒有變化的燻香,雖然舒服卻不能讓男人入迷,跟她小年時衣上燻香日日換不同的作風完全不一樣。
"喏,阿武,你是呀活下去親眼見證我跟陛下的下場,是吧?"
"這時我苟且偷生下唯一的意義。徐直,你會不得好死,周文晟遲早露出原形!"他咬牙道。
徐直對他的詛咒根本不在意,隨口道;"一定如你所願。阿武,雖然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但我總不能一直金屋藏你,會悶壞你的是不?因此我想了個好法子,你看,這是我千辛萬苦從敘事那里弄來的,再適合你不過。"徐直此刻眉眼生動有神,周文武一時看呆了眼,知道雙手被塞了東西,他終于回過神,低頭一看。"這時什麼東西?徐直,你拿動物的骨頭給我?"
"你也認為它是骨頭?"徐直眼兒熠熠,笑道;"他確實是骨頭,學士館里的人推測是鳥禽類,而且是極為巨大的鳥類,到底有多大呢?或許能夠載上一個人也不止,但翻遍各國歷史,未見過有這樣巨鳥的記載,況且……你認為它想什麼?"
"……面具。"
徐直又驚又喜,眼神頗有"你是我同道中人"之感,令得周文武心里頓時古怪至極。
她又到;"真是面具。見過它的,都認為是面具。眼瞎各國面具皆是木制或銅制,哪里見過獸骨面具?如果要論四國工藝孰強,那非大魏莫屬;但這副面具並沒有大魏的工藝特色,而且你不認為這面具的水平已經超乎大魏了嗎?這樣精致的工藝沒有廣為人知,這背後是不是藏有什麼原因呢?"她侃侃而談,忘其所以,眼神漸顯空茫,就這樣看著遠方不知何處去。
"……"饒是周文武見多識廣、閱人無數,此時也不免微微一滯。姜玖平靜地出聲;"大姑娘。"徐直回過神,眼中再度有了神識。她對著周文武微笑道;"阿武,陛下已宣稱你急病去了,從此再無二皇子,可是你這張臉,只要是西玄貴族,誰人不認你呢?但我又不舍得悶壞你,所以,特地將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面具送與你,你想走走就戴著它,多少遮著點吧。"姜玖在後頭補上一句;"你要出府去,須有人陪著才行。"周文武輕笑。"我偏是不帶,又如何?就讓人瞧瞧周文晟是怎樣踐踏皇家血脈的。"後院人?他一世引為恥。
徐直還沒有回話,姜玖就接著道;"那就讓人看看昔日的二殿下,如今不過是徐家的後院人罷了。西玄貴族是什麼德行,你豈會不知?一旦跌入深淵,只會被落井下石。同情?算了吧。"周文武拍案而起,發狂大喝道;"誰要人同情!"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太痛苦,他呼吸的是西玄的空氣,腳底下是西玄的土地,但他從來沒有感覺這麼惡心過。他攥緊拳頭,告訴自己,他非要看見他們的結局,非要死後留在西玄。算他栽了!哪怕比剝膚之痛還要痛苦,哪怕……他都可以忍,他不就是這樣忍了三十對年嗎?他可以的!他絕對要看見周文晟的下場!
徐直想了下,道;"好吧,阿武,我退一步,在府里你可不戴面具自由行走……晚點讓阿玖帶你熟悉熟悉,府里哪都能去,書樓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