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勤務人員的速度倒也不慢,一會兒的功夫便完成了清場。
??長發男子側過身,薄淡的光線瞬時勾勒出一張俊美無儔且相當年輕的臉龐。然而,淺褐色眼瞳里異乎常人的淡漠與深思,卻又傳達出某種超齡的訊息。如是矛盾的特點,在他的身上反而造成了謎一般的優雅氣質,絕對使人難忘。
??「還剩四十秒,SIR。」一名下屬恭謹地送上已接通的手機。
??「‘赤蠍’,有什麼條件你可以說了。」男子冷冷地道。
??一來一往地溝通,喊價、殺價了將屆三分鐘後,他面無表情地收線。「對方要求一小時內立刻離境,每遲一分鐘即殺掉一名人質。」
??「SIR,不能答應吧?為了逮捕赤蠍,我們可是布線了整年呀。」
??「那麼今晚的失誤又怎麼說呢?」他的語調向是听不出情緒起伏的,可周遭的空氣卻仿若浮了層薄冰似的寒涼。「這圍剿行動的台灣區負責人在哪?」
??「呃,我們隊長……休假中,SIR。」
??「休假?」長發男子挑了挑俐落有形的劍眉,一逕冷冽的神情沒有半點情緒起伏。「很好,這筆帳日後再算。現在指揮權歸我,照赤蠍的意思辦,明白嗎?」
??語畢,不遠處的一場小小騷動吸引了他的全副注意——
??「對不起,請讓我見一下負責的人好嗎?」歐陽逐心急如焚地排開擋在他身前的人牆。他只不過偷空到後門邊的菜圃去采收香草啊,怎麼一回來就發生這種事?
??「這里已經封鎖了,同學!」
??「我的朋友在里面,我只是想清楚現在的狀況……」比起老謀深算的還,他更擔心是莽莽撞撞的她呀。倘她以耐不住性子地逞了口舌之快,那後果極有可能是——
??「人質目前是安全的。」長發男子走了過來。「你認識里頭所有的人?」
??「大致都曉得。」多虧喬學姐難得發懶,讓他做了不少來賓的名牌。「需要我寫下來嗎?」
??「敝姓冷,國際刑警組織亞洲區總監。」長發男子約略地自我介紹。「我需要你的資料。」果真人如其姓,全身強烈散發著冷冽的淡漠氣息。
??這個年紀大約二十歲上下的男人……居然已經當到總監了?歐陽逐疑惑歸疑惑,還是配合地做了筆錄。
??不消五分鐘,一份完整度相當高的報告便出爐了。
??「SIR,多是些有頭有臉的權貴啊,再不然便是企業家或名人子女。」一群特勤人員愈看愈汗流浹背。幸好方才沒冒險攻堅,否則縱使抓到赤蠍,他們的下半輩子大約也完了。
??「你是學生會的管家?」長發男子問道︰「你對這整棟建築的配置了解多少?」
??「一樓是國際會議廳,通常供校長級以上的官員舉行大型會議之用;二樓到四樓是校史館,收藏畢業紀念冊、獎杯之類的;五樓是學生會辦,里頭附設有廚房,設置流理台的那面牆外有不銹鋼逃生爬梯。整棟大樓大致密閉,外觀全瓖著強化玻璃,不過逃生梯旁的窗戶通常是可以打開的,另外某些窗格為了空氣流通的需要,也是能活動的。」
??「你很冷靜。」長發男子忽然若有所思地道。
??歐陽逐勉力扯著一抹無奈的笑容。「我畢竟是閑雜人等,太過歇斯底里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吧?」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眼神不自覺飄上五樓。
??猝地——
??「該死的,讓我過去啊!」尹飛的聲音大得驚人。「媽的,我女朋友在里面!」
??長發男子蹙了眉心。「又怎麼了?」
??「SIR,他自稱是‘天虹集團’尹家少東。」這所學校的有錢人怎麼這麼多?
??尹學長也很擔心的吧?換作是他,就不能如此明目張膽地流露對她的牽掛……即使她和尹學長的關系仍舊模糊,但名義上總還是男女朋友呀。有些不道德的,他關心她的程度竟遠勝關心兄長及其他學姐;明知不該,卻控制不住自己紛亂如麻的心緒。
??「我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短頭發的女孩子!我要知道她好不好!」尹飛繼續嘶吼著。
??「短發的女孩子?是那個會罵髒話,還會拿鞋子砸人的女生嗎?」特勤人員相互交頭接耳得挺大聲的,教旁人不想听見也難。
??鞋子……砸人?歐陽逐怔了怔,她的暴力會倆何時又多了一招?天,她究竟砸了誰?或者該問——被她砸的那人還幸存著嗎?
??「我想上去。」歐陽逐忽然對著長發男子鄭重說道,溫文儒雅的臉龐難得展現如此堅毅的神色。與其什麼也不能做地窮操心,不如親自前去證實她和大家的安危。
??「從逃生梯嗎?」倒不失為可行的攻堅路徑。「不過,太危險了。」如果可以,他並不介意親自探上一趟;然而他卻另有任務在身。
??「但里面的一切只有我最清楚。」若說這一生他所下的任何決定俱是經過嚴密的深思熟慮,那麼,偶爾讓他憑著一股沖動隨心而行也不為過吧?他想見她呀——
??「SIR……他是‘馭日集團’歐陽家的二公子啊,讓他就這樣上去好嗎?萬一有什麼……咱們賠不起呀。」
??「我想,家人都能體諒的。」爸也常說,他的名字是「逐」,期勉他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追他所欲,逐他所愛。這可是他生平首次動用這樣的魄力毅然去堅持一件事呀。「請讓我上去,拜托。」
第五章
??雖說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冷大哥特地遣了一隊訓練精良的特警跟著他上去,可到頭來,受限于窗戶稍窄之故,竟只有他與另兩名隊員順利攀進廚房,被排拒在外的也只好望著自身的虎背熊腰興嘆了。
??一踩上廚房地磚,歐陽逐才發現原本被他悉心維護的空間仿佛遭台風肆虐似的有了「豬圈」的景觀……
??炒鍋里油粘粘的不曉得是什麼東西,瓦斯爐旁糖鹽醬醋歪歪倒倒成一糊稠液,不便宜的名家器皿半碎或全碎地橫尸于洗碗槽和地板,椅子縫隙間流淌著蛋殼加蛋花,翻倒的垃圾筒中可見蟲蛀但能吃的一大疊菜葉;桃花心木的桌面上還可以撿到一圈圈厚度一公分的馬鈴薯皮……想來不久之前有人在這里做過飯、煮過菜了。只是,天,怎麼會將下廚弄得像在打仗一樣?
??忽然——
??「該死的,為什麼是我?」耿玉宇不平的叫囂由遠而近。
??「老大叫你煮就煮,哪那麼多廢話?」這,疑似赤蠍身邊保鏢男子的呼喝。
??接著,廚房的門扉開了……
??接著,兩尊門神似的特勤人員便無聲無息地干掉那位隨行保鏢,相當能夠貫徹「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襲法則。
??「靠——」耿玉宇在六只眼楮的警告目光中,硬生生咽下臨到嘴邊的尖叫。
??不為那具頸骨扭曲歪折的死尸——事實上她還該為此額手稱慶,而是為了……「媽的,你明明可以逃過一劫的,還回來做什麼?客串人質會有獎品可以兌換嗎?」
??歐陽逐打開抽油煙機,轟隆隆的運轉聲隔絕了外界竊听的可能。
??「我來領路的。」她看來似乎不錯,還有精神損人。
??「哇咧,警察也來了嗎?」她義憤填膺地將矛鋒指向兩個特務︰「媽的,你們怎麼可以嚴刑逼迫一個高中生進來當眼線?該死的,以為他是天生的情報員材料,不必經過訓練就能出生入死嗎?還有你!」話頭兜了幾圈,又回到他身上︰「笨蛋學弟!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沒心機了,沒看過報紙,也要看電視新意,搞政治和警務的人最黑心了懂不懂?他們一定是別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