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抹了一下眼,垂首道︰「娘娘自小就沒受過一點兒苦。」
聞言,蘇明月只好訕訕地又坐了下去,還是多少照顧一下死了主子的小丫鬟的心情好了。
唉,早知道會穿到書里來,她昨天真該好好的、仔細的看一看,絕對不會只草草翻過一遍就過去。
不過也不對啊,書中蘇皇後很早就掛了,之後貴妃針對的就都是別人了,她看了也沒用啊。
老天爺,穿成一個早早就掛掉的人,到底是幸運還是倒楣?
此外,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她要怎麼出宮變成小老百姓?更甚者,她能夠安然出宮嗎?
帶著這樣的憂心,蘇明月躺在白茶收拾好的一張薄板床上,裹著薄被睡了。
仲秋時節,又經歷了一番生死逃亡,蘇明月委實有些心力交瘁,睡得並不太安穩,連夢里都是光怪陸離的一團亂象。
凌晨時分,白茶猛地驚醒,下意識爬到床邊,探手去模蘇明月的額頭。
丙然,觸手一片滾燙。
「娘娘!」白茶一臉擔心,娘娘應該是昨天夜里穿了浸水的衣物,又在火場里奔走過,冷熱交替之下風寒入體了。
此時此境,娘娘病倒可是大大不妙啊。
白茶跌跌撞撞起身往外跑,找了一個銅盆,從冷宮的井里打了水端回去,擰了帕子幫高燒不退的主子降溫,心中不住地向滿天神佛禱告。
千萬不要再出意外,娘娘好不容易才活過來的,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白茶不吃不喝地守了一天一夜,可蘇明月的病情反反覆覆,始終沒有退燒,這讓她慌了心神,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蘇明月的高熱才終于徹底退去,白茶再三確認之後,一下就癱倒在地。
太好了,娘娘退燒了!
重華宮的一場大火燒得前朝後宮都不得安寧。
因為經查明,值守重華宮的侍衛宮人尸體均沒有掙扎或逃跑的跡象,懷疑是先被迷昏,賊人再放火燒宮,而皇後鳳棺在大火中灰飛煙滅,只找到了部分隨身釵環飾物,令龍兆天大怒。
他臉色陰沉地盯著跪伏在地的禁軍統領吳奉成,「衣物首飾尚有殘骸可尋,皇後卻尸骨無存,你覺得朕會信嗎?」
「臣罪該萬死,可現場確實沒有皇後娘娘的尸骨殘骸。」
「遇害的侍衛宮人可都已確認身分?」
「除了幾個失蹤的,其余尸體都已經確認身分。」
「其中可有白茶?」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龍兆天用力攥緊了拳頭。
禁軍統領垂首,不敢稍抬,「沒有。」
「繼續搜,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大約一個時辰後,吳奉成再次出現在乾元殿,身邊還帶了一個人——白茶。
「白茶,你是怎麼自大火中逃生的?」
白茶整個人的情況看上去並不太好,神情萎蘼,精神不濟,聲音都顯得有幾分虛弱,「回陛下,婢子當夜在娘娘靈前守祭,莫名其妙便睡了過去。待婢子醒來時已不在重華宮內,也才知道宮中大火燒了娘娘的鳳棺……」說著說著,她眼淚成串落到了地面上,泣不成聲。
「讓太醫幫她診治,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白茶抹掉眼淚,垂首退了幾步,突又搶上幾步,跪倒哀求,「皇上!這把火燒得古怪,請陛下詳查,還娘娘一個公道!」
龍兆天的神情黯了黯,揮手道︰「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朕自有定奪。」
「是。」白茶低眉退了出去。
龍兆天坐在龍椅中,伸手捏了捏眉心。
皇後身死,卻連她的尸體都不肯放過,究竟是什麼人這樣喪心病狂?
是程止瀚嗎?他不想將她的尸體留給自己?
不,那人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能力。
龍兆天用力攥緊了拳頭。
中官小心翼翼地從殿外走入,低聲叫了聲,「皇上。」
「什麼事,說吧。」龍兆天松開攥緊的拳頭,聲音略有一絲疲憊。
中官的頭垂得更低,「翠羽宮來報,和靜公主歿了。」
殿內有好一會兒死一般的沉默。
中官只覺得冷汗濕背,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厚葬。」
終于,龍兆天開再次開口。
「是。」中官快步退出宮殿。
乾元殿內又只剩下了龍兆天一個人,他緊緊地抿住唇,眼神冷冽。
此事乃韓昭儀所為?真當他是個傻瓜嗎?
之前皇後與和靜一起中毒,皇後死了,和靜卻保住了一命,他可不信一般成年人的身子會比幼兒還虛弱。
連親生女兒都能下手,他的貴妃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只是貴妃有恨到將皇後挫骨揚灰的地步嗎?她們又是幾時結的仇?
明明皇後跟貴妃的交集一向不多,對于貴妃,皇後甚至一直是听之任之的,完全地放任……
要知道答案,或許,他該親自去問一問貴妃。
龍兆天起身,緩緩走到了殿門口,道︰「擺駕翠羽宮。」接著坐上了早已備好的轎輦。
「擺駕翠羽宮。」中官尖細的嗓音在殿前響起,服侍的侍衛、宮人相繼跟上。
翠羽宮住的是貴妃柳氏,當朝太傅的女兒。
龍兆天今年二十有二,登基不過三年,于天佑元年迎娶比他小兩歲的蘇氏,而柳氏與他同年,十七歲時便入了東宮,龍兆天登基為帝時被封為妃,在生下了皇長女後晉升為貴妃,可說是榮寵非常。
但此時的翠羽宮內卻是氣氛哀淒,嬌美的柳貴妃哭成了淚人兒。
為了日後,她狠心犧牲了女兒,可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誕下的孩子,心如何能不痛?
「皇上駕到。」
「皇上,媛兒去了……」柳貴妃哀哀切切地出來接駕,一見到龍兆天就撲到他懷中尋求安慰。
「愛妃節哀。」龍兆天輕聲細語地安撫她。
「皇上,臣妾……」柳貴妃哀泣一聲,暈倒在龍兆天懷中。
龍兆天垂眸看著懷中縴縴弱質的女子,嘴角冷冷地輕扯,總是這樣適時適地的嬌弱,她真的覺得自己演得毫無破綻嗎?
已經什麼都不用問了,他的女兒沒了,她的母妃傷心之余卻仍打著別的主意,真相昭然若揭。
重華宮的那把火,柳貴妃只怕月兌不了干系。
第2章(1)
蘇明月醒來的時候,听到的是一陣鳥雀的鳴叫,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青色的帳幔。
這是哪里?她不是在冷宮嗎?這里明顯不是冷宮啊。
蘇明月的眼珠子轉了轉,將手背貼到了額頭,體溫很正常。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眼皮沉重得根本無法睜開,恍恍惚惚間感覺似乎被人用車推了很長一段路,再然後便是一片黑暗了。
透過床幔灑落的光線,讓她知道現在是白天,具體是什麼時辰卻不太好說。
就在蘇明月想東想西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一個老婦人走了進來。
當她掀開床幔,看到蘇明月醒了,臉上立刻帶了笑,「姑娘醒了啊,正好趁熱把藥喝了。」
她將床幔掛起,順勢坐在床邊,伸手將醒來的蘇明月扶坐起來,然後又從床邊的小凳上端起剛剛擺在那的一碗藥送到她嘴邊。
藥還未入口,蘇明月已經感覺到了滿嘴的苦澀,中藥什麼的實在好苦,不過良藥苦口,再苦都要喝下去,于是她咬著牙,很快將藥喝完。
老婦人將空碗收走,笑著對她說道︰「醒了就不要緊了,這都七、八天了,余毒總算是排清了。」
「余毒?」
老婦人點頭,「是呀,姑娘風寒入體,引起身上的余毒發作,這才一直昏迷不醒。」
蘇明月無言,差點兒忘了蘇皇後是中毒死的,她借用了人家的身體,自然是帶著余毒的。
「老人家怎麼稱呼?」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