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反正已經認識我了,賴也賴不掉,別忘了你現在是找我幫忙的。」黃博志拍拍他,當作在安撫小狽。
「你替我去上課。」
「等等等等……你說得未免太快點兒了吧?」
「一個字,幫還是不幫?」
「別忙,你先告訴我,為什麼如此肯定伯母在……推銷你?」黃博志腦子里不期然浮起掛在肉店里待估的豬肉,但為了不傷初陽的自尊才強忍著沒笑出來。
「我媽除了打牌,最大的興趣就是給人做媒。如今悶得發慌,就把腦筋動到寶貝兒子身上來了。」
「那也沒必要給你找個……對了,那女孩到底多大?」
「據說是中三。」
「中三?當兒媳婦未免太小了點兒吧?」
「你不了解我媽啦!她早就拿我的八字去給什麼半仙算個夠,說什麼差七歲的姻緣最好……」
「所以……所以就給你找了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哈哈哈……我從沒听過這麼好笑的事……」他大笑著趴在桌上。
「你還笑?不同情我也就罷了,還幸災樂禍?」
「不……不是……」笑得太猛,他岔著氣兒。
「再問你一遍,幫不幫我這個忙?」
「為什麼不找阿勇?他和你一樣讀電腦的。」
「阿勇沒你帥……」
「所以?」黃博志眉毛一挑,隱約猜到了八九分。
「你英俊瀟灑、品學兼優、才氣逼人、前途不可限量……」
「夠了,這些大家都知道。」他一擺手。「現在說重點。」
「如果……我是說如果……」初陽看都不敢看好友眯起來的眼楮,有些難堪地盯著吃剩一半的肉骨茶,仿佛那幾塊骨頭會站起來回答他似的。
「如果什麼?」黃博志也不催他,倒是比較感興趣他扭捏的模樣。
「如果……那個女孩……看上你的話……」
「你就安全了對不對?」
「對對,博志你果然聰明過人、英明神武……」
「哈……現在知道夸我了?」黃博志好笑地問,不著痕跡地提醒他剛才如何抱怨誤交損友。
「嘿嘿……」初陽訕訕地笑,笑得他有點兒頭皮發麻。
「喂,我還沒答應!」
「博志……」
黃博志不吭聲,開始在腦子里衡量輕重利弊……
冒著被女孩子纏上的危險去賺外快,到底劃的來劃不來?話又說回來,「推銷」初陽到底是鄭伯母一廂情願還是兩家合謀?若是後者,他豈不是前腳進去後腳就被踢出來?何必討這個沒趣?
「博志兄?」初陽又叫了一聲。這稱呼只有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出現。
「這是伯母一個人的主意還是兩家的意思?」
「這個我倒不曉得……不過應該沒人和我媽一樣神經吧?」
「這麼說伯母可是很不孝哦!」
「沒辦法,我已經受不了了!如果你從上高中起每天被盤問班上有幾個女生,有沒有性格又好又漂亮的,知不知道怎麼開口約女孩子,一天和幾個女生說過話,周末有沒有約會……你就明白我有多慘了!」
是夠慘的……黃博志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
「所以才我一上大學就搬出來自己住。好不容易呼吸了兩年自由空氣,如今又踫到這種事!你叫我怎麼能不絕望?」
「還不至于這麼嚴重吧?」
「就是這麼嚴重!如果你不幫我的話……」
「這樣好了,我先幫你去一次看看,隨便編個理由說你來不了。可如果人家非你不可的話我也沒辦法。」
「啊……博志……我的救主……」初陽眼楮發亮地敞開雙臂。
「少惡心了你!」黃博志一拳打過去,沒好氣地說︰「要是我真被纏上可不會忘了找你算帳!」
「荷蘭巷……二十八號?不……會……吧?!」這就是他要家教的地方?
找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發現的偏僻胡同,和手里地址完全一樣的門牌號碼,以及黑漆木門上懸掛的匾額(這年頭居然還有用匾的)——惠恩堂?听上去像祠堂或者教會的名字……住的是活人吧?
就在黃博志躊躇不決的時候,一團暗影夾帶著並不十分銳利的風聲從天而降,經過嚴格訓練形成的反射神經告訴他如果不躲的話雖然死不了但腦袋仍有凹下去或者凸出一塊兒的危險。因此在接下來的六分之一秒內他朝左平移出兩尺五寸的距離,與此同時只聞得「啪嗒——」一聲,一個半尺見方的物體正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謀殺未遂」四個字呈氣泡狀出現在腦海里,但立刻被他揮手打散。因為信任自己的目力和听力,我判斷此刻躺在我腳畔的東西絕對是經過六十正負五度拋物線飛行,而發射點就在圍牆的另一端。不管這東西是誰扔出來的,他打算先撿起來研究研究。
黃博志立刻看出那不明飛行物其實是個女用手提包,還是很可愛的款式——閃閃發亮的粉紅色搭配銀白心形拉扣,細長的背帶搭拉在地上,彎出一個像C又像S的形狀。雖然從未對女性飾品有過研究,但常識告訴他這樣一個皮包應該不會屬于三十五歲以上的中老年婦女,當然更不可能屬于男性,有特殊癖好的人除外。
就在他把該皮包托在手上並做出種種推理的當兒(注意,此刻他的視線是垂直向下的),又一團暗影自同一角度破空而至。因為有了前車之鑒,他又一次朝左平移半步,下意識覺得應該已經達到安全距離,而大意的結果就是——
「哇——!!!」的一聲大叫,尾隨而至的物體與他的後脖頸做出了最親密接觸並成功讓他以極為標準的姿勢趴在了地上——俗稱「嘴啃泥」——自從通過合氣道黑帶升級考試後他還是頭一次被「攻擊」得如此狼狽。
一陣必然的頭昏腦漲分不清東西南北後,黃博志發覺肩上仿佛壓著三十幾公斤的重物,像是負重訓練時扛的沙袋,除了質感有些不同——軟軟的,似乎還有溫度……他忍不住伸手去模……
「!你還模!?」一聲尖利的呼喝讓他想起方才那「哇——」的叫聲似乎也不是自己喊的。由此可見他身上壓著的不是沙袋而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他一模之下捏到的既柔軟又不失彈性的部位莫非是……
不等他繼續「研究」下去,後腦勺猛的遭到一記重擊,登時疼得眼冒金星又一次分不清地北天南。待他完全清醒後(其實也就兩三秒的工夫),不但肩上那三十幾公斤重量消失不見,一直攥在左手的皮包也被扯走。巷子里還響著「噠、噠、噠……」跑遠的腳步聲,急促卻不失節奏,可見並不驚惶失措。
黃博志一撐地面坐起身來,用手感覺了一下後腦勺目前的形狀,果然——鼓了一塊兒。
下手夠狠……他咋著嘴自言自語,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地上一張名片大小的卡片。拾起來一瞧,原來是張乘車證。標準的大頭照旁印著學校和班級——南華女子中學校,中三(4)班,莫曉恩。
不曉得為什麼,那個已經有點兒模糊的女圭女圭頭好象在哪兒見過似的,挺眼熟。
中三(4)班……中三?
情況基本明了了——他,黃博志,N大生物結構工程系的高才生,作為代替好友鄭初陽家教(相親?)的老師,親眼目睹了自己未來學生翹課兼翹家的全過程。
就這麼簡單。
揉著隱隱作痛的後腦勺,黃博志上前拍動黑漆木門上的門環,心情突然變得格外輕松。既然學生跑路了,解決初陽托付的「代理」工作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喂,有人嗎?」銅銹斑斑的門環拍在實木上發出幾聲悶響,讓他懷疑里面的人是否听的見。理論上講里面該是有人的,否則他的「學生」不會選擇以「躍牆」這種方式離開自己的家。從門口的規模看這戶人家的院落應該小不了,要是家里剩下的都是些耳聾耳背的人物,或者所有人不巧都聚在庭院深深處……他得敲到什麼時候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