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兒子一直養在她身邊,也不至于對她如此離心。
這天過午,拂春從脂粉鋪子回到府里,帶著為弟弟買的上好顏料和絹紙去看弟弟。
來到他住的小院子前,她瞧見他蹲在一邊,看著一只不知打哪里來的白色野貓,好奇的問道︰「常臨,這貓是哪里來的?」
一如過往,他沒有回答她,只是目不轉楮的看著那只白貓,彷佛沒發現她的存在。
一旁的丫鬟回道︰「今早這只貓不知怎地來到少爺住的院子,少爺發現了,拿了些吃食喂他,然後這貓就不走了,窩在那兒,少爺就一直看著他。」
見弟弟那模樣似是很喜愛那只貓,拂春便吩咐道︰「難得常臨除了作畫和玩他的那顆球外,還對別的東西感興趣,這只貓就讓他養著吧。」說完,她也蹲下來,和弟弟一起看著那只白貓。
那只白貓也不知是不在意有人圍觀,或是壓根沒發現,就這麼攤著肚皮打著小呼嚕,睡得十分香甜。
常臨看了貓兒半晌,似是忽然發觀身邊有人,抬起頭,見是姊姊,他抬手指著白貓,說了三個字,「姊姊,貓。」
拂春疼愛的朝弟弟笑了笑,「你喜歡的話,咱們就留他下來,讓你養著好不好?」
他歪著腦袋看著她,沒答話。
她將替他買回來的顏料與絹紙交給丫鬟,扶他站起身,走回屋里。
她試著想讓弟弟多說些話,逗著他,「你若要養貓的話,咱們得替他取蚌名字,你看叫他什麼名字好?」
見他沒听懂她的意思,拂春耐著性子再說了兩遍。
半晌後,常臨才似懂非懂的吐出兩個字,「……名字?」
「沒錯,名字,就像你叫常臨,我叫拂春一樣,咱們也替他取蚌名字,才好叫他。」她不厭其煩的為弟弟解釋。
又等了好半晌,她才听見弟弟說了兩個字——「毛毛。」
「你想叫他毛毛?好,那咱們以後就叫那只貓毛毛。」今天常臨同她說了不少個字,拂春一時興,抱了抱弟弟。
他不自在的在她懷里扭了扭,卻也沒推開她。
須臾,她放開弟弟,再跟他說了幾句話,交代丫鬟一些事後,才離開他住的院子,去了額娘那兒。
第3章(2)
「額娘……」一走進去,拂春才剛開口,就瞅見額娘朝她使了個眼神,她這才留意到阿瑪也在,不免有些意外,這時候才剛過午,阿瑪怎麼就回來了?「阿瑪,您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回來?」
畢爾佳常德一見著女兒,不由分說抬手就搧了她一巴掌。
冷不防挨了記耳刮子,拂春滿臉錯愕,「阿瑪為何打我?我做錯了什麼?」
「你說,你是不是背著我開了間脂粉鋪子?」瓜爾佳常德憤怒的質問道。
拂春捂著被打痛的左臉頻,搬出先前想好的說詞,「我……那鋪子是三舅開的!」
「你還想騙我!那鋪子是你借著你三舅的名頭開的,當我不知道嗎?你真是越來越膽大妄為,當初就不該讓你跟著你三舅學武,如今連當著我的面都敢睜眼說瞎話!立刻把那鋪子收起來,以後也不許你再外出,留在府里反省思過!」
拂春一時氣不過,頂撞回去,「沒鍇,那鋪子是我開的,可京里又不只我一個人做買賣,為什麼我就不能開鋪子?」
「你還有理了,朝廷禁止官員和其家眷與民爭利,你這麼做可是犯了大罪!」
她不平的駁斥道︰「我犯了大罪,那京里那些王公大臣呢?他們做的買賣比我更大,你怎麼不去叫也們收了那些買賣!」
「他們的事與我無關,但你是我女兒,就不許做這種事與他們同流合污,把你那鋪子給我收了!」瓜爾佳常德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我不收!」拂春倔強的反抗。
這陣子多虧了鋪子的進帳,填補了家里的花銷,額娘才不用再變賣首飾,她哪里舍得就這樣斷了這條財路。
「你這個不肖女!」被女兒一再頂撞,瓜爾佳常德氣惱極了,又重重摑了她一巴掌。
白佳氏心疼女兒,不滿的道︰「有話好好說,你做什麼打我女兒?」
畢爾佳常德遷怒妻子,「你看看你都教出了什麼樣的女兒,都是你縱著她,才讓她越來越無法無天。」
被連打兩記耳光,拂春又氣又委屈地瞪著他,「你憑什麼怪額娘?這些年來額娘操持整個府里費盡了多少心血,為了給伯娘買最好的藥來延命,還要養活他們那一大家子,你可知道額娘變賣了多少嫁妝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只知道為了顧全你的面子,讓我收了鋪子!」
「你說什麼,你這是在責怪我嗎?!」瓜爾佳常德氣壞了,惱羞成怒的抬起手又要打。
白佳氏連忙欄住他,「夠了!」不想讓他們父女倆再吵下去,她看向女兒,「拂春,你也別再說了,先出去。」
怨忿的又瞪了阿瑪一眼,拂春捂著被打疼的臉頰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出大門,想去找親如姊妹的琬玉訴苦,可是走了幾步,想起她病弱的身子,她不該再用這種事去煩她,走在路上,一時之間竟有些茫然,不知該上哪兒去才好。
瞥見停在一旁一輛載貨的馬車,似是要運往城外去,她心里煩亂,萌生了想出城去散散心的念頭,于是她鑽了進去,想搭順風車出城。
馬車里載了十幾箱的貨品,她貓著身子,推開幾個箱子,在角落找了個位子坐下,曲起雙腿將下顎靠在膝上,想起適才阿瑪打她的事,她越想越委屈,咬著唇,抬袖抹了抹淚。
她開鋪子還不是為了幫忙貼補家里,阿瑪竟然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她,也不想想憑他那些俸祿要撐起這一大家子,哪里夠用。
為了報答大伯父和伯娘當年的恩情,這些年來但凡伯娘他們那一大家子有什麼要求阿瑪都答應,不僅供著幾個堂哥和堂弟們讀書,還好吃好喝,綾羅綢緞的養著他們。
這些林林總總的花銷,全都是靠著額娘和她想辦法來填補,阿瑪才能安安心心當他清高耿直的大學士。
拂春忿忿不平的一邊想著,一邊抹著淚,半晌後哭累了,眼皮知不覺的闔了起來。
日落時分,前後三輛馬車停在一間驛館。
一名侍衛領著幾個僕役走向最後一輛馬車,說道︰「那些貨都在這兒了,你們上去搬吧。」
「好咧。」
幾個僕役上去,正準備要將那十幾箱的貨給搬下來,陡然听見里頭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怎麼睡著了?」
其中一名僕役連忙移開幾個箱子,與剛醒來的拂春大眼瞪著小眼,吃驚的問道︰「姑娘,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車里?」
「我先前想出城,就鑽進了這輛馬車里。」拂春說著,撥開貨箱,跳下馬車,瞧見周圍陌生的景致,她看向那幾名面生的僕役,納悶的問︰「這是哪里?」
幾名僕役還來不及回答,一道帶著訝異的低沉嗓音先一步傳來——
「拂春,你怎麼會在這里?」話落,說話之人也走了過來。
「永玹,你怎麼也在這里?」拂春瞪大眼。
「這是樊縣驛館,我奉皇上之命出城辦事。回答我,你為何會從那輛載貨的馬車上下來?」
適才他走過來時,剛好瞧見她從馬車上跳下來,那些貨是朋友托他順路送過來的,沒想到她竟會藏在運貨的馬車里。
「我先前覷見路邊停了輛馬車,似要出城,我剛好也想出城,就鑽進去想搭順風車。」解釋完,她瞥見天邊滿天落震,詫異地道︰「都日落了,我竟不知不覺睡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