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游俠 第5頁

江十二穩住心神,把心情收拾妥當,抄起隨身的武器,走出房門。今夜擒賊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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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房位于這棟豪宅後院的濟永樓,樓面不寬,皆為石牆所造,甚為堅固,銅門上兩只玄色大鎖,似乎特別是為了彰顯它的「尊貴」,于暗夜中傲然散發出沉肅森嚴、閑人止步的無言指令。

江十二藏身在最靠近庫房的一棵大樹上,屏息靜氣地窺視下邊的一切動靜。他今晚會來嗎?已經過了子時,丑牌將近,夜半三更不正是宵小作案的大好時機嗎?

沖著大門外那對放眼天下難得一見的銀獅子,他就沒理由不來。偷者貪也,一個貪心不足的人,才會鋌而走險,對付這種人不需要什麼縝密的策略,只要錢財露白就好了,這是絕佳的誘餌。

哼!唐冀勢必做夢也想不到,她會用兩只僅是外表鍍了銀的石獅來引君人甕。江十二少不自覺地憶起那日在雲夢湖畔,他談笑嬉鬧間,把朱得標等三個壞蛋解決掉的那一幕。哼,有什麼了不起,雕蟲小技罷了,也值得推崇成那樣?聶門百姓真是少見多怪。不過,當日他一出現,她就料準了這人肯定是盜名甚囂塵上,人稱「義賊」的唐冀,雖然她先前從沒見過他。

十二少對「義賊」二字也十分不以為然,在她心目中世上只有兩種人︰好人和壞人,奉公守法的就是好人,作奸犯科的就是壞人。而唐冀犯案累累,當然是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的大壞蛋。

這時銅門上的鎖震動了下,來了!

江十二俯身向前,希冀看個清楚。咦,怎麼門口半個人影也無,惟……一根細長的鐵勾勾,由檐梁上直垂下來,不偏不倚地倒插入鎖孔中?

十二少這一驚非同小可,惶惑地抬起頭查看是什麼人在作怪。不妙,樓檐上頭剛好被左側斜傾而出的大樹干擋住,什麼也看不到。

「鏗鏘!」兩只大鎖先後給打開,掉落地上。接著一個黑衣人,蒙著面,由樓頂跳下,堂皇跨進庫房的門檻。

江十二忙拉開預藏的弓箭,狠準快地射中黑衣人的背心。那人幾乎連呼叫都來不及就一跤跌僕在地。他應該沒那麼快死吧?

凡事皆有周詳的盤算是她爹傳授的辦案首要原則,而且她也風聞唐冀這人詭計多端,切莫因一時大意,讓他給逃了。

靜候大約一刻鐘,倒臥于庫房前的人卻連動都沒動一下。十二少不禁有些疑惑,他死了?那就太好了。不,唐冀不可能那麼不經殺,需知他號稱,「九命怪貓」,不可能這麼容易解決吧?那,是昏了?更有可能的是裝蒜。

無妨,下去瞧瞧。她翩然由樹上躍下,撩撩長發,確定自己此刻是個溫柔婉約的大姑娘家,才放心地款步向前。

「咦!這庫房的門怎地被撬開了?」江十二故作驚詫地低呼,一面踩著小碎步進到庫房里,確定她射中的是唐冀那惡棍。

箭仍插在蒙面人的背部,但沒有任何血跡,這……她慌張地將伏趴在地上的人扳轉過身子,扯下他的黑色面巾,嗄!是個渾身上下給系了數十條黑絲線的稻草人?!她被反將一軍了。

江十二驚魂未定,庫房的銅門陡地不知給什麼人掩上了,還鄭重其事地上了鎖。

要糟,她顫然心悸地緊握著兩手,身子則緩緩退向牆後,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哎喲,這是什麼東西,軟軟柔柔的?」

聲音來自她的背後,是個年輕男子,唉!果然是他。江十二猛地一愕,待要旋身,兩只猿臂卻已纏上她的小蠻腰。

「放開我!」她驚懼地大吼。

「為什麼?你夤夜前來,難道不是專程來和我溫存的?」唐冀的臉埋人她濃密的長發中,肆無忌憚地吻向她的臉頰、耳畔和頸項,卻刻意地不踫觸她的唇。

「大膽惡賊,你再不放手,休怪我……」她的短刃呢?出房門前她才揣人懷中的呀。

「你是在找這個嗎?」唐冀明知在暗室中啥也看不見,還不懷好意地將刀鋒自她雪女敕的臉頰刮過,然後擲向另一端的牆角。

老天,她今兒遇上的是個什麼樣的妖魔鬼怪?江十二使盡吃女乃的力氣,硬是無法自他掌控中掙月兌。

「住口!你夜半三更私闖民宅,究竟有何居心?」登徒子,他竟然上下其手非禮她。

江十二窮于應付,忍不住哭了起來。她乃堂堂朝中二晶大員的千金女,從來受到的都是呵護、敬重再加一點諂媚,幾時遭逢過這樣的羞辱。

「這麼不經玩弄呀?」唐冀非但不覺得慚愧,還怪她不識風情,掃他的興,「我還以為你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呢,原來也只不過是強悍其表,軟弱其中。」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幸好這兒只有他兩人,否則要傳了出去,叫她以後尚有什麼顏面苟活于世。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唐冀粗暴地推開她,反手將銅門拉開,庫房內陡然明亮,令他倆得以清楚地望見彼此,「兩只銀獅子,一間空庫房,你還真是用心良苦。說,這麼做究竟有何圖謀?」

十二少這會兒才瞟見他手中一上一下,丟弄著兩塊黃澄澄的東西,那不是瓖嵌在銀獅子上頭的兩個眼珠子嗎?她不是吩咐了安安去找衙門的官差前來守衛,怎地悄沒聲息地就到了他手中?

看來她是低估了這惡漢的本事。

江十二深吸一口氣,揣想今兒要全身而退,是難如登天了。除非他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局勢越是險惡越要沉著冷靜,她可也不是被唬大的。

稍稍醞釀了下情緒,眼眶中的淚水隨即豆大豆大地往外奔流。

「我一個弱女子能圖什麼?」用力模出一把鼻涕加淚水,重重甩掉後,一臉無辜地哭訴,「是衙門的謝捕頭給了我十兩紋銀,要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到這兒等你。」

「等我干嘛?」唐冀將信將疑地問。

「勾引你嘍。」江十二仍是虛假地哭個不停,「謝捕頭說你是個貪財之徒,今晚一定會潛入這兒行竊,所以特地要我來施展美人計。」

「你這樣也能算美人?」唐冀故意用譏誚的口吻揶揄她。坦白說,她的話實在很令人難以置信,瞧她剛才搏命反抗的那股辣勁,可只有良家婦女才會的。

「我……」江十二壓抑滿腔怒火,凝目笑道,「各花人各眼,蒼龍取鳳,烏鴉配蛤蟆,像你這種人當然只會看上一些煙花酒女。」

「好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唐冀忽地擒住她的襟口,—把將她拉到跟前,「你自認比青樓女子要高貴、了不起?」他亦是出身貧寒,最痛恨旁人以刻薄的言詞貶抑和他一樣逼不得已淪落江湖的苦命女。

「不,我比她們要低賤多了,連你都看不上我,還奢談什麼高貴?」江十二察覺失言惹惱了他,馬上一改方才凌厲的語調,可憐楚楚地回應。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漂亮的女人他見多了,像她這等貨色只能……余光掃向她沐浴在月暈中的粉頰,發現她的確生得美艷不可方物,頗對他的脾胃,「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江,單名一個字柔。日間在宅院大門口被你奚落得顏面掃地的老者就是我爹。」

「噢——」他鄙夷地把尾音拉得老長,借以顯示他的傲慢,「你們父女倆吃飽還真閑,正事不干,專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勾當。」他再將她挪近一點,食指指月復由她挺俏的鼻尖挑逗地滑向唇畔,揉蹭良久猶不肯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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