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游俠 第9頁

十二少愈想愈火,索性騰上屋頂,看看唐冀和那一票人究竟在搞什麼鬼。也許可從而找出制伏他的法子,亦未可知。

雙腳才站穩,陡見一個白影子閃身往前逸去。是誰?

速度太快,十二少拔足準備迫上去,不小心踩到一片松月兌的瓦片,登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倏地跌跤,將那屋頂撞破一個大洞,她的人也跟著由洞口摔下——

「啊!」

說時遲那時快,廳堂上的賓客听到偌大的聲響,猶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已見到瓦礫齊飛,沙塵蔽眼,然後一個不明「物體」高速直墜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盤坐席上的唐冀懷中。

「江姑娘?」雖然洗過了臉,卸了妝,小二哥仍一眼認出是她,「哎,你這樣好看多了。」

「胡說八道什麼,店要給毀了,還有心情管她好不好看?站一邊去。」女掌櫃愀然生怒地指著她質問,「你這是干什麼,想拆我的店,還是想來找碴?」

「不是的,我……」抬眼見到唐冀似笑非笑、諧謔意味十足的嘴角,十二少臉面驟然紅到耳根子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的懷抱還舒服嗎?」他饒富興味地問。

「你!」十二少氣結地說不出話來,慌忙地自他懷中掙扎而起,歉疚地向女掌櫃賠不是,「對不起,我……屋頂損壞的部分我一定加倍賠償。」

「用什麼賠?」女掌櫃看她渾身上下攏總就一套衣裳,壓根不相信她有能力賠。

「當然是銀子嘍,你說吧,將那修補好需要多少費用?」她堂堂一名富家千金,豈會連這也賠不起。

「確定你要負責?」女掌櫃將目光移向始終端坐如儀的唐冀,請示他開多少價碼比較不會吃虧。

唐冀濃眉微揚,無可無不可地︰「人家初來乍到咱們‘貴寶地’,難免興奮過度,舉止失常。依我之見,不如,算了吧。」

「我才沒有興奮過度,我是因為……」嘿!幾十雙眼楮都在等候她的解釋呢,而且那表情顯示,不管她說什麼他們一概不信。見鬼的「貴寶地」!

「沒關系啦沒關系,出門在外總是有手頭不方便的時候,我們自認倒霉好了,好在洞也不是很大,才……八九尺見方而已嘛,頂多花個一兩百紋銀就可以恢復原狀。華姐,哦?」小二哥好心的安慰在她听來,更是徹底的諷刺。

「兩百兩?」她羞怒交進,理智全失,深怕被別人瞧扁了,伸手往懷中一下抓出一大疊銀票,「這是五百兩,多的你留作小費。」

「哇!」堂上一片低呼,有的摩拳擦掌,有的吐舌舌忝嘴,人人均現出一副垂涎欲滴的饞相。

糟糕了,情緒失控,竟忘了行走江湖財不露白的最基本原則。

十二少將銀票緊握在手掌心,忐忑地望著伺機而發的眾人。怎麼辦?花錢消災,還是力搏群魔?非常不爭氣地,她居然投給唐冀一抹求救的眼神。

了解了解。「你們統統給我退回去。」唐冀手中的酒杯往桌上輕輕一放,大伙即噤若寒蟬,紛紛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假裝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這樣算欠他一份人情嗎?不,打死她也不要跟他道謝,是……是他自己多管閑事的,她又沒開口。十二少咬著櫻唇,僵持不到片刻,即喪氣地朝唐冀頷首︰「謝謝你。」

「可以坐下來陪我小酌一杯嗎?」唐冀斜睨著她,臉上仍是莫測高深。

「我不太會喝酒,」口里還驕矜地拒絕,卻已一坐到方桌對面,「我只能喝一小杯。」

「抱歉,咱店里沒有小杯,只有海碗。」女掌櫃不知是故意耍弄她,還是真的沒較小的杯子,竟取出一只比平常吃飯的還大上一倍的陶碗,擺在她面前。

「你們想故意把我灌醉,以遂行謀財害命的伎倆?」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唐冀尤其更像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真是狗咬呂洞賓。」女掌櫃縴掌按向海碗,那海碗竟應聲沒入方桌內,僅僅露出一個大口,「灌醉你,我還嫌浪費了這壇上等美酒呢。」

「對嘛,還不如直接把她打昏了比較快。」小二哥听她左一句右一句,全是以小人之心度他家主子的君子之月復,不禁開始對她產生反感。

「不許對客人無禮。」唐冀揮手要他兩人退下,轉頭懶懶地望著十二少,「你真是教人刮目相看,短短一天一夜不見,就從貧家女搖身一變成為身懷巨款的富婆,這麼高超的污錢段數,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我這江洋大盜都不得不對你敬畏三分。」

「說話不必夾槍帶棍,我這錢不是污來的,是……」她再伶牙利齒,這時候也難以自圓其說了。

「不必解釋,我對你那些來路不明的銀票不感興趣。」錢他多的是,他覺得好奇的是她的身份底細。

「誰說它來路不明?」十二少畢竟江湖閱歷尚淺,唐冀隨便一激她就上火,「我這可都是光明正大——」

「騙來的?」唐冀搶白道,「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我更厚顏無恥的人,佩服佩服。」

「你——」十二少相信她的七孔一定開始在冒煙了。

「何必氣成這樣呢?偷拐同是一路人,以後咱們應該多親近親近。」唐冀傾身替她斟了半碗花雕,「我先干為敬。」一大碗酒,他昂首喝得涓滴不剩。

「我不喝。」十二少推開海碗,撇著小嘴僵坐不動,「事到如今,要殺要剮,你說一句。」如果到最後仍難逃他的魔掌,她寧可現在就人頭落地,也不要枯坐在這兒,惶亂地揣測他的意圖。

「閑閑沒事,我殺你做啥?」唐冀佯裝不解,依然神態自若地喝酒吃菜,「殺人這種粗重的工作,我一向興趣缺缺,倒是對咱們昨晚未完成的悱惻纏綿眷戀良久。」

混賬!十二少咬牙切齒地巴不得打掉他那可惡至極的邪笑。

「又生氣了?我發現你很愛生氣,而且喜怒無常,說話不講信用,顛三倒四,前後不一,矛盾叢生。基本上,這些壞習慣,都是小人特有的行徑,是很為江湖中人所唾棄與不齒的。」

他才編派完她的罪狀,隔桌、臨桌及前後左右的人馬上不約而同地拋出不屑的目光,鄙視她。

哼!明明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們憑哪點瞧不起人?

奈何群敵環伺,十二少縱有一萬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這還不都是跟你學的。」十二少很識時務地盈盈一笑,這一笑真是百媚生,看得眾人如痴如醉。

方才一片混亂,直到此刻大家才撤去貪念,騰出心思,注意到她是一個風華盛貌的女子。

唐冀就坐在她對面,當然看得比誰都清楚。但他並沒有流露出丁點渴慕之色,而是狎戲,是嫖客對妓女的輕佻態度。

「我有你這麼卑劣嗎?或者是你青出于藍勝于藍?」唐冀把陶碗端到她眼前,「喝下去。」

「我真的不能喝,我一喝就會醉的。」她從小耍刀弄槍,被當成男孩子一樣養大,惟獨這黃酒,她父親絕對嚴禁她沾染。

「再裝就不像了。」唐冀粗野地將酒碗直接按進她的嘴,「快喝,讓我見識見識你揩錢的手腕有多高超。」

「我沒騙你,我是真的不行。」一句話剛完,唐冀已將碗中的酒強行灌入她口中。

「啊!」咕嚕咕嚕喝進了好幾大口,喉嚨辣得像焰火燎燒一般,兩頰頓時漲出滿江紅,手腳還不停抽搐。

「大哥,她好像真的不會喝酒耶。」女掌櫃趕緊趨前替十二少把脈,「她,醉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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