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本多情 第19頁

「所以你愛闕無痕?即使明知他和我已經……」

「沒錯,我愛他,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

「就算有一天他娶了別人也一樣?」她不相信這世上有如此這般偉大的愛情。

如姬笑了笑。「闕大哥不會娶別人的。」她意味深長地標了多儂格格一眼。「他愛你,勝過愛怔何人。」

「那是不可能的。假使早在一年前或許果真如你所說,但今時今日已完全不是那樣了,他再世不愛我了……」說到末了,多儂格格已忍不住掩面痛哭。

如姬很想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必須趕在多老夫人來之前先行離開,不然若是被多老夫人得知她打算去向闕無痕通風報信就糟了。

「格格,你先別忙著傷心,我得盡快出王府去,你願意幫我嗎?」

「沖著你這份真情。」她由枕下取出一只令牌交予如姬。「去吧,小心點,別救人不成反連累了自己。」

「我知道。」拿著令牌,如姬一刻也不肯停留,立即奪門而出,一路奔出王府大門。

闕無痕又變回往昔的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甚至比以前加倍頹廢、濫賭。

現在他幾乎把銀勾賭坊當成客棧,夜以繼日不眠不休,大贏大輸全不在意,他的目的只是為了麻痹自己,讓自己暫時不再去想起那個人,那個他一閉起眼楮就澄然浮現腦海,怎麼揮也揮不去的勢利「壞女人」多儂格格!

「不玩了,不玩了!全叫你一個人贏光了還玩啥?」賭客們把牌九推倒,臉臭奧地站起來。

「時間還早嘛,再模兩把。」闕無痕沒注意他面前的銀子已經堆得像一座小山丘,今兒是大家烤肉就他一家香。

「輸得當褲子了,還玩?」賭客們興趣缺缺,一哄而散。

「這麼輸不起啊?再模兩把說不定就翻本了。」闕無痕喚不回他們,只得快快地把銀子搬到櫃怡換成容易攜帶的銀票。

贏錢並沒有讓他特別快樂,反正爛命一條,活著也好死了也罷,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就只有這些散發著銅臭的鬼東西。

大家都走了,他留在賭坊也沒意思。買醉去吧!一醉能解萬古愁,這陣子他真是愛熬了這種穿腸毒藥。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但願從此長醉不要醒。

大街上熱鬧如昔,攤販們的吆喝聲照樣粗嘎悶響,天橋上依然人來人往,市聲鼎沸。

闕無痕歪歪斜斜地步上橋頭,一個不留神把擺在地上的一個竹筒給踫倒了,里頭的竹簽撒了一地。

「哎!你這不長眼楮的冒失鬼,瞧,把我吃飯的家伙弄壞了,看你怎麼賠我。」

斜巷里沖出一名七老八十的長者,指著他破口大篤。

這老公公銀絲飄拂,卻又紅顏白發出塵,弓著腰板,雙眼壟礫。

竹簽似乎比他還老,給煙燻得黃黃的,有些還讓蛀蟲蛀成一個個小小的細洞。

闕無痕忙彎身輟拾,把竹簽全數放回竹筒中。

「這樣不就得了,又沒弄壞,賠什麼賠?」他是身醉心不醉,想借機揩他油,省省吧!

「你妄想這樣給我搪塞過去?誰說沒壞,你看,這也壞了,這也壞了。」他抓起竹簽往闕無痕眼前虛晃一下又迅速放回筒內,然後緊緊抱在胸前。

「有嗎?讓我看仔細點。」

「不必了,我說了算數,你得賠五百五十兩給我。」老公公振振有辭,伸手就要錢。

「開玩笑,這些長短不齊的竹簽五兩錢都已嫌太多,你根本是存心訛詐。」闕無痕虎眼圓睜,把那「老」而不「實」的家伙用力瞪回去。

「笨吶!這才不是怕,這是「耆」!它是一種草,高二、三尺,取其下半睫來作上箍用的。不懂就不要亂說。」

「隨你叫它什麼,總之要我莫名其妙賠五百五十兩,門兒都沒有。」他賺的可是「辛苦」加「智能」的錢,豈能經易揮霍掉。

「你真的不給?」

「不給。」他雙手抱胸,昂藏而立,臉上表情寫著!看你能把我怎樣?

老公公定定望住他許久,一時語塞,竟爾嚎啕大哭。那哭聲之宏亮高高拔遠超出闕無痕所想象,立即引來一大群好事圍觀的人。他見人愈來愈多,開始唱作俱佳地向大伙控訴闕無痕的「惡跡劣行」,說到傷心處還適時地老淚縱橫,以博得同情。

闕無痕敢對天發誓,他以前從沒見過演技這麼精湛的無賴。

丙然不出所料,老家伙話才說完,盲目的群眾已激憤地交相指責,怒罵他不知敬老尊賢、態度欠佳、而且沒誠意……眾口足以礫金,闕無痕深明此理,因此抱定了笑罵由人的策略︰全想等會兒,再好好跟老頭子第總帳。

「好,就這麼說走了,你必須把銀子賠給他,否則就得將他帶回去,讓他頤養天年。」其中一名長者自以為是地下了結論。

「誰跟誰說走了,我」唉!橫豎他已經萬念俱灰了,甭說錢財,連性命都可有可無,又何必在乎這區區五百五十兩。轉念至此,他突然無心再和老公公纏斗,非常干脆地將一大疊銀票遞予他。「五百五十兩,不用找了。」

「這才象話嘛。」那些詛咒讓別人死的混帳東西,這才心滿意足的各自散去。

「罵也讓你罵,錢也賠給你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闕無痕無奈地嘆口氣。

「嘻嘻!」老公公一臉不懷好意的笑道。「你可不可以好人作到底,把腳上那雙鞋也一並送給我?」

拜托,你已經有五百五十兩了,你……闕無痕原想一口把他碎回去,但低頭一瞥見他枯瘦干瘦的雙腳,話到嘴邊即生生咽回肚內,彎身把雙靴月兌給了他。

老公公喜孜孜地拿著靴子比劃了半天,竟怎麼也穿不到腳上。

「真對不住,我這雙腳疼的僵了,腰板也硬了,實在沒法彎。這靴子還是還給你吧。」他依依不舍地將那灰白的旱靴置于闕無痕面前。

闕無痕怔愣了下,打趣地問道︰「這樣式你還喜歡?」

「喜歡,就是人喜歡了才向你要,你不曉得,我已經三十幾年沒穿過鞋了。」

老公公說話的神情和剛剛誣賴他時那種寡廉鮮恥的模樣完全不同,此時此刻他面上散發的是落寞、清貧和一個小老百姓最最卑微的渴望。

闕無痕記得當年母親剛去世時,他舉目無親,窮苦潦倒,甫說鞋子,就連一件遮風取暖的袍子地無。

那時候,只要有飯吃叫地做什麼都可以,其苟延殘喘的手段比這個老公公不知還要卑劣幾十佶。

怎麼才過了幾年較寬裕的日子,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他有啥資格嘲笑別人耍無賴?這不過是一種求生的方法而已呀。

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孵。多儂格格可以不懂他的悲傷,他怎可以不明白老公公的難處?

尋思至此,他慨然蹲子,拾起靴子,替老公公把它穿上。

「吸呀,你真是不容易。」老公公大喜過望,以無限賞識的目光悌向闕無痕。

「台不台腳?」

「行行,呢……」他嘴皮子一動,闕無痕即了解鐵定叉有別的需求。

「衣服?」

「是啊,你這件袍子看起來挺不錯的。」他還真是貪得無展。

「給你。」闕無痕決定送佛送上天,今天索性來個慈善大饋贈。「還缺什麼?」

「他的好心腸可不是天天有喔!」

老公公例著干巴巴的嘴,尷尬地低著頭。「其實我想你很清楚,我是不安好心的,卻又為什麼甘心情願讓我予取予求?」

「沒為什麼。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你缺的我剛好有,就這樣。」

「所以只要你給得起,你即願意給?」老公似乎又想使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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