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似鐵 第5頁

美黛不是靖弟派來的,她十分肯定這一點。

但誰又能一個晚上就查出她的底細?唉!堂堂一名殺手,居然不到四個時辰就被人家識破身分,真是跌股跌倒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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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黛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一定是她把消息透露給流川駿野,才會害她劍傷剛剛結痂而已,就被命令到廚房幫忙。

本來煮菜也沒什麼,但是一想到是要做給那個只會對她大吼大叫的男人吃,她就心不甘情不願。

「听說你技藝高超?」廚房賴永大娘用諷刺且嫉妒的口吻詢問她。

「哪里,只是懂點皮毛,希望別礙著大娘就萬幸了。」謙卑永遠是獲得友誼的不二法門。瞧,賴永大娘馬上笑逐顏開。伸出友善的雙臂,準備接納她。

「那就先過來幫我切菜。」今天的主菜是新鮮紅鯛,這種魚類肉質鮮美,適合刺身、清蒸和煨湯。

廚房共有二十一名人手,分別負責配菜,雕飾、冼菜,以及跑堂。

賴永大娘見小蠻刀法純熟地將三條偌大的紅鯛斜切去骨、剔刺,心中已暗暗佩服她果然有兩把刷子,當場決定,試她一試。

「今天我人不舒服,想請你代勞,做八菜二湯,供駿野少爺當午膳。」

「就我一個人?」此時已時已過,離午時正僅剩半個時辰。嘿!這歐巴桑存心考驗她喔!

「我盡力便是。」小蠻不敢多作拖延,立即抄刀執鏟,指揮若定。

在「立雪園」她是出名的嘴刁老號,由于老是嫌棄別人做的東西不好吃,偏又好吃得緊,不得已勉強自己三不五時洗手作羹湯,如此這般竟也練就一身的「大將之風」。

離午時尚差半柱香,廚櫃上已琳瑯滿目擺上中日合壁的刺身、金玉滿堂、龍鳳呈祥、花開富貴……一共「嘟嘟好」八菜二湯,還外帶粉蒸圓當甜點,和一大盤雕刻得美侖美奐的素果。

初試啼聲的丑小鴨立即獲得滿堂彩。

包括賴永大娘,個個向她堅起大拇指,且非常克制、用力地猛咽口水。

「端出去。」賴永大娘于驚訝之中。作出最英明的判斷,好吃的菜肴一定要趁熱吃。

「大娘見笑了。」抹去額間的汗水,小蠻拉過一把竹凳歇歇腳。

「太過謙虛就是虛偽。」賴永大娘頗不高興她的「皮毛」居然比她三十年功力還要好。「你幾歲開始學烹調?」

「十二歲。」她據實以告,這種事沒啥好隱瞞的。

「今年多大?」

「十五。」

十五?槌胸!槌胸!區區三年便有如此道行,簡直氣死人。矣!好想吐一盆血淹死她。

賴永大娘退往「壁角」掙扎許久,才把一腔怒火加妒火澆熄得只余灰盡,訥訥地走到小蠻面前「不恥下問」︰「你想收徒弟嗎?」此言一出,旋即引起一片嘩然。

「別折煞我了,這種小把戲頂多只夠跟大娘切磋、琢磨,當然,前提是如果蒙大娘瞧得起的話。」小蠻雖然「芒齡」才十五,其圓滑,狡詐的程度絕對有三十年的功力。

虧賴永大娘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先覺」了,竟然還是被她的油腔滑調哄得服服帖帖,一張闊嘴硬是笑得合不攏。

「好好,以後我們沒事就來切磋手藝,大娘絕不藏私,你教我一招,我就授你一技,咱們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感激之至。」小蠻粲然一笑,頰間梨窩盈盈仿佛可以盛酒。

賴永大娘這才驚覺她長得挺標致的,就是太瘦了,這麼單薄有違大廚本色,非強迫她努力加餐飯,多長幾斤肉不可。

「大娘,不好了。」侍女麗子倉皇沖進廚房。

「怎麼,那菜不合駿野少爺的口味?」

「不,不是,少爺和宮崎先生他們反菜吃得精光,還叫小蠻小姐立方到大廳去。」

「去做什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可沒本事當場變桌酒菜出來給他們吃。

「別怕,大概是少爺想獎賞你。」她在「都銀台」四十年,從小看著流川駿野長大,從來沒見他胃口這麼好過。縱使居喪期間,胃口大開,實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她還是忍不住要竊喜一秋,誰叫少主待她恩重如山。

「我寧可不要獎賞也不要見他,他的樣子好凶。」小蠻拉著賴永大娘的手,露出可憐兮兮的眸光。

「傻孩子,少爺又不是壞人,他是標準的面惡心善,你住久一點就會了解。」在賴永大娘眼里,流川駿野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主子。

她是廚娘兼女乃娘,一身視少主如已出,試想有哪個做娘的會嫌棄自己的孩子?就算他真的有點壞,或則……壞得可能還滿澈底的。

「那你去,你告訴他那些菜肴是你一手包辦,我只是從旁協助而已。」小蠻對他仍是余悸猶存。

「來不及了,少爺問我的時候,我一五一十全說了。」麗子還夸張地添油加醋,幾乎把小蠻給捧上天了。

「所以我是非不可。」

在眾人強大壓力下,小蠻才垂頭喪氣,拖拖拉拉地走向大廳,去見那頭冷血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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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上。

只余流川駿野冷冷注視著手腳無惜,屈居下首的小蠻。

「站起來。」他倨傲地命令她。

虎落平陽被犬欺。

小蠻忍著怒氣,依言垂立在屏風旁,臉面微側,慍怒地不肯正眼瞧他。

「把臉轉過來。」威嚴的喝斥,教他不乖乖听話也難。

不,絕不!

小蠻堂堂抽一口涼氣上來,堅持保留所剩無多的尊嚴。

「為什麼不敢看我,心虛?」他的嗓音順著鑽入窗孔的冷風掃過去,陰郁的眉宇更顯狂妄。

「才不是!」她長這麼大,沒被人在數天之中吼這麼多次過,鼻子一酸,居然淌下下斗大的淚珠。「人家又沒做錯事。」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數。」他不會因為幾滴眼淚,就排除她行刺流川健和的可能性。

這女子可以把豆腐切得跟紙一樣薄,想當然爾她的刀法一定令人嘆為觀止。

「那你可不干脆殺了我,反正我福薄命賤,性命比只螻蟻還不如。」這里的「老頭子」專門喜歡欺負小女孩,都怪秀次大叔用話激她,害她把持不住傻呼呼地自告奮勇。完了!看來「立雪園」回不去了,連小命都朝不保夕。

「求死?容易。」流川駿野驀地一躍而起,環臂扣住小蠻的縴腰,兩個縱落已跨騎在廊外的馬背上。

「好疼!」他手勁奇大,險些扭斷她僅供盈盈一握的柳腰。

「裝蒜!」他將她置于座前,兩腿奮力夾向馬月復,一邊狂嘯震耳,那碩大威猛的「黑神駒」已然絕塵前馳,隱入蔽日黃沙中。

小蠻的騎術不亞于任何征戰沙場的武士,但這節骨眼也只好假裝心悸膽寒,過度受驚。

怕?

流川駿野冷凝殊不知,不得不贊嘆她表演的功夫也是一號。

料想她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傾力提起韁繩,迫使黑神駒加速到最頂點,直沖瀕臨梅川大河的懸崖峭壁上。

眼見即將俯沖入河,他才緊急勒住坐騎,讓小蠻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死亡游戲。

「你……你想做什麼?」小蠻花容失色。

兩手死命抓著他的衣袖,怕他發起狠來,將她丟到湍急深不見底的河流里去。

「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又為什麼要那麼做?」那晚他瞥見小蠻足尖沾有血跡,廊下、沿上亦有淺淺帶血的足印,不禁疑竇葉生。

她不會是個尋常的廚娘,那樣凌厲精準的刀法,必然出自行家之手。可惜她太女敕了,女敕得破綻百出,猶不自知。

哼!唯有傻瓜才敢在他「劍南樓主」面前班門弄斧,恣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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