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听到一個輕微爆破聲音。職業敏感性告訴她,危險又逼近了。
唐蓉抽出手槍,迅即翻出窗外,攀上頂樓。
第十章
大火是在凌晨三點左右燃起的。火苗據說是由地下室的火祭庫爆裂竄升,紅藍色的焰光中,灸雜著大量煙霧,一條條艷紅火舌往上砥吮,橫掠半個山頭,著實嚇壞了附近的居民。
誰也沒料到,輝煌豪華的古堡里,會暗藏著那麼多的槍械彈藥,簡直可媲美西西里島的地下兵工廠。
幸好參加歡宴的賓客大部分已經離去,根據英國警方發布的死亡名單共十三男四女︰
匹特洛‧安格里凱瑞,男,三十九歲……
吉塞羅,男……
蘇瑞秋,女,四十一歲……
莫妮卡‧唐,女,二十二歲……
布萊德慌張地將報紙翻到次一頁,這舉動引來其他同桌吃早點的三名男士注目。
「報上登了什麼?」伊藤猿臂一伸,奪過報紙。布萊德的表情讓他有不祥的感覺。
自昨夜由古堡撤退回飯店後,他一顆心就忐忐忑忑。唐蓉向他再三保證過,會等他回來一起到皇後區吃宵夜慶功的,怎麼會連個字條也沒留就不見了呢?
「沒什麼,橫豎是匹特洛那一伙人的消息。」布萊德猝不及防地重新把報紙搶回去,死命握住不放。
賈德跟漢克冷眼作壁上觀,直覺布萊德有鬼。
他們三個人到泰國瞎晃了一圈,又被雷恩火速叫到倫敦助陣廝殺,心里頭已經很不爽了,哪有心情看他們玩幼稚的搶奪游戲。
賈德霍然而起,「給我。」
「不,給我。」伊藤眼楮著了火,胸腔因盛怒而劇烈地鼓動。他一把揪住賈德的衣領,濃眉聚攏,眼神是凌厲而悍烈的。
當黑瞳掃過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鉛體字時,他竟出乎眾人意表地縱聲大笑。
「吃錯藥啦?唐蓉死了你非但不難過,居然還笑得出來。」漢克對他的表現十分不以為然。
伊藤莫測高深地牽起嘴角,自上衣口袋取出一本嶄新的護照,置于桌上。
三人同時一怔——
「原來這些全是你一手策畫的,包括唐蓉的『死』?」布萊德拿起護照,會心地一笑。
「媽的,你就不能早點說明,害我們白驚一場。」漢克喳呼地咒罵個沒完。
「即便報上登載的女尸不是她,但怎麼解釋她的無故失蹤呢?」賈德疑慮末除,他處事向來縝密周延,鉅細靡遺。
是啊!她人呢?
企圖染指高建成遺產的那批歹徒一直不肯輕易放過她,會不會趁昨夜……
伊藤腦子登時嗡嗡作響,握著報紙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也許她只是出去買點東西,或者……」布萊德知道這些憑空揣測的安慰話,根本無濟於事。
「我去找她。」伊藤瘋狂地席卷出去,抱著忐忑惶惑的蕪雜心緒,任由滂沱大雨無情地拍向他的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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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大學的校舍內,不知哪個房間,突然發出猙獰的怒吼聲。
「不可能!」杰瑞把報紙揉成一團,伏在桌上痛哭失聲。
如果上帝允許,他寧願被火焚身的是他,而不是他最最心愛的女人。
起先他以為弄錯了,怎麼會那麼剛好,她也到了倫敦?可,世界上也許會有同名同姓的人,卻不可能有兩張號碼一模一樣的護照,且同時來自中國上海。
還有她的銀行帳號,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天夜里,他決定將高建成遺留下來的財產全部送給她時,曾戰戰兢兢偷偷看過她的存摺。
暗中記下號碼後,他忍不住又吻了她,一次又一次……
他知道她醒著,在他欲火高漲的那一刻,然她始終沒睜開眼楮暍止他;而他,也總算把持住焦切的渴望,留給自己足供憑悼的美好回憶。
在他還來不及告訴她,他有多愛她時,她卻死了,死在一名惡貫滿盈,人神共憤的毒梟的古堡里,不明不白地。
杰瑞的淚水豆大豆大地滴落在書桌上,濡濕了才剛買回的新書。
「杰瑞,你的快遞。」
小小的信封從門縫里丟了進來,險些掉到桌底下。
怎麼會有人寄東西給他呢?沒有人知道他到英國游學呀。除非是高建成手下那群嘍!
杰瑞小心翼翼地撕開牛皮紙袋,里面是一張巨額的支票,和一封短箋。
物歸原主(雖然很舍不得),好意心領了。
祝你早日覓得良緣。
朱茵
「朱茵是誰?」他下記得曾經認識一個叫朱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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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停好座車,身旁突然擠近一名白白淨淨的小男孩,手里拿著彩券,向他招攬生意。
「先生買一張,包中,不中不要錢。」
「走開!」他惡劣的心情才從谷底恢復過來,依然熾烈得渾身沾火。
「不買彩券也行,那請個地陪吧,我在倫敦有個表哥,跟你長得很像……」
「你——」他佇足回身,瞅向那鴨舌帽壓得低低,一身牛仔衣褲的小男孩。
「一天十塊美金,請不請?」雨翦秋瞳懾魂似地,朝他眨了眨。
懊死,他怎麼會沒認出來!
「你——」
「先給我錢,然後把彩券接過去,然後繼續表現得很悲傷的樣子。」小男孩邊說邊打躬作揖,千恩萬謝。
伊藤省得,鷹筆的眸光不露痕跡地掃見飯店左右廊柱下各站了三名打手,全是沖著他來的,他愈是傷心欲絕,就表示唐蓉慘死的可能性愈高。
但是他們還不可怕,右斜前方那名穿著唐裝的孤單老人才可怕。如果沒猜錯,他應該就是唐蓉在倫敦的連絡人陳進。
伊藤塞給唐蓉一張百元英磅,彩券也不拿,即卷著磅礡怒焰揚長而去。
「先生,你的彩券。」趁一部大型公車駛過,唐蓉迅速將一疊「不明物件」,塞進他的大衣口袋,旋即兜向另一名中年男子。
「買張彩券讓自己美夢成真,先生……」
伊藤假裝渾然未覺,昂首闊步邁入飯店,狂狷的神態和他過往沈穩內斂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守候在飯店外監視他的打手,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不久即垂頭喪氣地一哄而散。
最後,連陳進也走了,離開時,他臉上是掛著微笑。唐蓉死不足惜,干他們這行的,得隨時有為組織拋頭顱、灑熱血的心理準備。重要的是任務,只要任務能圓滿達成,死十個八個又何妨?橫豎他們有十二億人民,人不是問題,錢才是問題。
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這次功勞他要一個人獨吞!
灰蒙蒙的天際飄起細雨,濕濕冷冷的感覺讓人不禁起了一陣哆嗦。
唐蓉站在維多利亞女王的雕像下,百感交集。現在她成了道道地地的幽靈人口,沒有身分、沒有護照,連提款卡、信用卡也在一夜之間統統失效了。
她想不通,吉岡百惠已經擁有了兩億日幣,為什麼還要盜走她的皮包?反倒成了她的替死鬼。
她和伊藤都已不記得,吉岡百惠的洋名叫蘇瑞秋,還以為報上登的莫妮卡‧唐,只是英國警方弄錯而誤載的。
莫非是天意?她可不了解,這就是伊藤精心制造出來的奇跡。
也許冥冥中真的有只大手,在操縱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愛怨嗔痴?
雖然她只是很單純地冀望有個溫暖的家,很簡單地想去愛一個人,過與常人無異的平凡生活;但老天爺似乎不允許她心想事成。
她小小的腦袋,應付不了太復雜的人際關系。不當殺手以後,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