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永璘卻置若罔聞,笑得態意,笑得猖狂,在房內剛被點起的暗淡微光下,更顯恐怖。
「永璘!」乾隆大驚。
這一喝,他這才木然空洞的直望向父皇。「皇阿瑪,兒臣不孝,您還是走吧,別要再見到我這沒出息的樣子了。」他的語氣逐漸轉為縹緲,神情亦迷茫。
「你也知道自個沒出息啊!」抱著兒子,乾隆不禁落淚。
他不想失去這個兒子啊!
「對不住了……」將自個鎖入自嘲的波紋中,他再不言語。
「夠了,你真要這樣對付朕?」乾隆驀然橫眉豎目起來。「你真想逼得朕內疚不可嗎?!」
永璘不語,就只是苦笑。
乾隆瞧了更惱恨。「好了,你別要以為朕真是笨蛋,朕查證過了,知道你的病沒那麼嚴重,重病有,但還死不了,你逼的不只是這丫頭,還有朕,你要朕認錯,要朕給那丫頭解藥,這些朕都低頭,也都給了,人甚至還送到你跟前,你卻還是這般對付朕,這會你還要什麼?難道真要朕接受這丫頭,她若成了你的福晉,你是不是就可以饒過朕了?!」他氣急敗壞的質問。
永璘驀地笑了出來,這回,卻是真正快意的笑。
丙然如此!乾隆咬牙跳腳。
而一旁的恭卉听了,整個呆住。這怎麼回事?
「皇阿瑪,這女人沒背叛我,她一直守著我的底線,沒讓咱們蒙羞的。」永璘這時才跪下,抱著父皇的腿,懇切的說。
「你怎能肯定?她自個不是都承認跟葛爾沁過夜了?」乾隆沒好氣的甩袖。
「她是想保全咱們的父子之情才這麼說的,她若不決斷的要我對她死心,又怎能听從你的旨意,放心去死?」
這話乾隆似乎听進去了,立時沉默。
「再說葛爾沁的退兵,您也知道是我用計要他的屬下叛變逼走他的,並非是因為恭兒的獻身,只是他走的時間點巧合得讓恭兒百口莫辯罷了。」
「……」乾隆臉色逐漸不再極怒。
「皇阿瑪,這女人會是我的賢內助,也會是您的好兒媳的,您若是不成全,那兒臣——」
「若是不成全,你會如何?」乾隆當下又重重擰起眉。
「兒臣……興許真活不下去了。」永璘抱著月復,臉色發青,這胃病雖非死癥,但若拖延不醫治,也是極為凶險的。
「你!」乾隆壓著怒氣,望向他枯槁的模樣,半響後,又轉而望向同樣不成人形的恭卉,眼神漸漸緩下。
他這會總算親見這女人為了兒子甘願飽受折磨的模樣,只能長嘆一聲。罷了!
「朕成全你們,一個月後朕親自主婚,可屆時你們的身子若是無法恢復,可別怪朕收回成命,這恩典不給了!」說完,臉微紅,像是為自個的低頭而惱怒,「含笑」快步離去。
「永璘?」萬歲爺一走,恭卉立即愕然的望向他。她需要一個解釋!
永璘回視,似笑非笑。「我說的你都听見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
「你是問我為什麼明知你沒有背叛,還是這般折磨你?」
「永璘……」
他面色一整。「那是因為我在罰你,罰你的欺騙,罰你對我的輕蔑!」
「我沒有……」
「住口!你竟敢獨自承受皇阿瑪的壓迫,卻沒有對我提起只字片語,這是不相信我保護得了你;你找上葛爾沁,該明白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去見他的,而這些你都做了,不只如此,你居然還騙我說已委身葛爾沁了,你那閃爍的眼神、不定的神情,我看了你五年,你說我會不解嗎?你保全別的,卻願意犧牲我,這點讓我惱恨至極,若不讓你嘗些苦頭,我又怎能甘願!」他忿忿道。
「你……」恭卉的眼眶倏地涌上大量淚霧。這男人……好小心眼啊!
她哭得凶,但是哭得心甘情願,哭得無話可說。
天啊!她好愛這男人,好愛好愛,也好惱好惱!
爬上前,就算全身已虛弱得無力也要抱住他。「七世夫妻,你答應給的七世之約,別要舍棄了,我甘願受你折磨,我甘願……」
永璘聞言,才反手抱住她,眸中盡是對她的獨佔欲,深邃的黑眸盈滿無奈又無解的笑,低頭覆上她的唇,給了她一個扎扎實實的吻。「我就是不肯舍棄,才會讓你氣得一再胃痛——」聲音未落,他已倒在她懷里。
尾聲
到牢里探過對她歉聲連連的阿瑪後,恭卉獨自步出宗人府。
萬歲爺開恩,讓她阿瑪再坐足一年的牢就出獄重生,至於牒子也會給,不過降級了,不再是位王爺,但依然是皇親,這已是萬歲爺極大的恩典了,而她知道,這是萬歲爺給她的大婚賀禮,證明他是真的接受她了。
她含笑走著,正思忖著從此終於雨過天青,她將能真正幸福的過日子,忽然,一個頤長的身影踱到她身前。
「永璘,你怎麼來了?」她驚喜的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
他臉色卻不太好。「你出門都不必向我報備一聲的嗎?我找不著人,能不出來
尋嗎?」
「我不過是……」
「住口,我是病人,你不照顧我,還找了理由隨意亂跑,是想氣死我不成?!」他口氣極差。
瞧著這使性子的男人,恭卉非但沒生氣,還掩嘴笑了。
自從兩人將事情說開後,她的心結沒了,可這男人卻似乎還解不了余毒,就怕萬歲爺隨時反悔,又對她「動手動腳」,所以盯她盯得緊,也更黏她了,就怕她消失,更怕又出現一個葛爾沁。
原來他是這麼沒安全感的人,經過這些事後,她才算是真正了解他了吧!
永璘摟著她登上了轎子,他身子還虛著,卻專程乘轎子找人,這份心,她瞧在眼底,更是笑在心底!白致的臉蛋染著嫣紅,朝他煞是嬌媚的倚著。
女人安穩在懷,永璘總算是安心了,讓人將轎子抬起,凝視著她嫣紅的粉頰、水亮的明眸,忍不住低下頭準確的攫住紅唇,火熱的舌盡情在她口中翻攪。
抱卉微嗔的推開他。「御醫交代,你的身子躁進不得的。」他不是個听話的病人,她得時時提醒他「節制」。
偷香不如意,他馬上翻臉,一張臉臭得可以。
「永璘!」她不得已,只得使出撒嬌手段,重新挨回男人身邊,一臉委屈的望著他。「人家是擔心你的身子再不好,咱們可能就成不了親啊,萬歲爺說過,你進不了禮堂,就甭拜堂了。」
他倏地眯了眼,看她粉女敕的臉上滿是當新嫁娘的期待,就算有再多無處發泄的火氣也在一瞬間熄滅了,寵溺的將她摟進懷里呵寵。
「知道了,我就算爬也會爬進禮堂,容不得這身子出錯!」他恨恨的說。
倚著他,恭卉嬌笑。「對了,提起萬歲爺,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萬歲爺送我去葛爾沁身邊時,說是給了我劇毒,事後又說沒有,你後來怎知萬歲爺說我身上沒毒是假的?」那日他與皇上的對話,她始終放在心中惦記著,只是沒機會向他問清楚。
「哼,皇阿瑪惱你壞他的事,又氣我私自將你由葛爾沁身邊弄回,這毒自然不肯痛快幫你解,但我知道這毒應該沒有立即斃命的危險,皇阿瑪只是留著這步棋,好牽制我听話,而且他怕我將來真為了此事怨他,沒將事情真的做絕,可是經過葛爾沁城下威脅之事後,皇阿瑪真被惹惱,並遷怒於你,因此才打著要你自盡不如就讓你自個毒發身亡的主意,可我怎能讓事情走到這一步?只好使計逼死自個,讓皇阿瑪妥協先為你解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