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紅塵 第21頁

「你說得對,是我毀了蕊兒一生的幸福……」謝明苦笑,幽幽地道,「再自私的父親也會愛自己的女兒……我也不希望你悲哀的過一輩子。雖然我認為自己為你選擇的道路是最好的,但你不願意,寧願去選擇一條坎坷曲折的道路。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你……」謝寒萼顫抖著唇,鼻子發酸,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萼兒。」謝明輕擁她在懷,「你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寶貝,遠比什麼權勢,財富更寶貴。只要你快樂,我已經很開心了。」

淚水終于滾落。謝寒萼顫抖著,只輕輕地喚出一聲︰「爹爹……」

謝明笑了,撫著她的頭︰「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听不到你叫我一聲‘爹’了呢!」

謝寒萼低喃︰「爹爹,你想過放我走的後果嗎?」

謝明微笑︰「後果!以你的聰慧,應該早想得到呀!」

謝寒萼模糊地笑笑,道︰「蕭正德必會勃然大怒。以他的性格、權勢自然會報復,可是爹爹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吧?蕭綱太子那邊自不會坐視不管的。」

「你個鬼精靈!」謝明笑起來,「誰告訴你這麼多事的?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爹是個左右逢迎,見風使舵的人呢?」

「爹爹本來就是那樣的人啊!」謝寒萼笑著,有著許久未曾有的開懷。

「萼兒。要走,就走得越遠越好……而且,永遠都不要回來。」看著謝寒萼含淚的眼,他低聲道,「你應該看得出來。大梁已經沒有指望了……恐怕侯景入梁之日,就是梁亡之時。」

謝寒萼低下頭︰「我知道爹舍不得那份家業,但我希望您能答應我,一旦戰亂,家產可以舍棄,你和姨娘卻一定要活著離開大梁。」

「爹會的。」謝明微笑,拍了拍她的肩,「去吧!」

謝寒萼閉上眼,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只低低地道︰「保重!爹爹……」

謝明目送心愛女兒的背影,含淚的眼中卻有欣慰的笑意。

坐著馬車前行,四天之後,她們終于到達壽春。

壽春,雖然沒有大都建康的繁華,卻多了建康所沒有的清新氣息。

這里沒有沿街行馳的華麗馬車,卻多了許多相挽嘻笑的少女。清麗婉轉的楚歌聲聲入耳,一掃宮廷詩的放蕩婬媚,平添了許多綺麗情思。

荻花深吸一口氣,回首笑道︰「這里的空氣都清新好多呢!」

「很干淨。」謝寒萼倚著橋頭,聆听橋下浣紗少婦的低唱,「夜長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聞散喚聲,虛應空中諾。」

荻花抿唇偷笑,這樣的神情她也曾在那個人臉上見過呢!謝寒萼抬頭對她微笑。

「荻花,你愛過什麼人嗎?」

「沒有?」

謝寒萼低嘆︰「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知道相思多苦。即使你強迫自己不去想他,但他卻總是不經意地就闖進了你的夢,揪住了你的心……」

荻花皺眉,似懂非懂地點頭︰「寒萼,你別站在這了,人擠來擠去的好危險。」

「不知道他們去做什麼?」

「去看傀儡戲呀!兩位小扮兒也去看吧,雜技團明天就離開壽春了。」一個白發老者招呼他們。

「我們去看吧!」

謝寒萼笑應,兩人手拉手跑了去,把煩惱憂愁暫且拋開。

表演很精彩,是謝寒萼從未見識過的。

「木馬技」——只有馬首,馬身的木馬,以兩個演員的四條腿代替馬腿。表演起來,木馬進退自如,起臥自然,竟如真馬一般。甚至還有騎馬的人坐在木馬上,與扮馬腿的演員配合,做出種種滑稽驚險的動作。

「寒萼,你看。啊!哈哈……」荻花拍著手,因興奮而紅了臉。

「荻花,你知道這‘木馬技’是誰發明的嗎?」

「是誰?總不會是個皇帝吧!」

「你還真是說對了!他真是個皇帝。」

「皇帝!」荻花瞪大了眼。

「貨真價實的皇帝!」謝寒萼得意的笑道,「那人就是齊朝的東昏侯蕭寶卷。雖然只做了三年皇帝,又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卻是一個雜技天才。就像現在表演的‘涿木幢技’也是他發明的呢!」

「真的假的?」荻花仰頭,喃哺自語,「那木幢足有十來尺呀!居然用牙叼,還讓人在上面翻筋斗!好厲害呀!」

「小兄弟,那木幢可足足有十五尺半呢!」一道甜美的聲音讓兩人一起望去。

一個笑容頗甜的姑娘正望著他們。謝寒萼一怔,忽瞥見她手上的托盤,恍然大梧,慌忙取了碎銀拋進去。

「謝謝二位。」姑娘一笑,沒有移動,「听這位公子的話,好像是個行家呢!」

「哪里。」謝寒萼一笑,故作瀟灑地一抱拳,「小生不過是多看了幾部雜書,哪里是什麼行家呢!」

泵娘垂頭一笑,忽道︰「看公子也不似壽春人呢!」

「喔,小生是出門游歷的儒生。」

「出門游歷!不知公子要往何處去?」

謝寒萼低咳一聲,實在有點吃不消她熱切的目光︰

「只不過是隨便走走,走到哪兒就是哪兒了!」

她微笑,略帶羞澀地道︰「咱們雜技團正要往長安去呢!」

長安!謝寒萼不禁心動。

長安——西魏的首都。那里有博大的北朝文化,古老的歷史遺跡……更有她日夜牽掛的那個人……

她一笑,道︰「小生謝寒,那是舍弟謝荻。請教姑娘芳名?」

「謝寒。」姑娘低念了幾遍,布滿紅霞的腦上笑容更甜,「孟紅喜……我爹都叫我喜兒。」她低語,頭垂得更低。

謝寒萼尷尬一笑︰「喜兒姑娘,不知能否讓我兄弟二人搭班同行?」

「好啊。」孟紅喜叫了半聲,慌忙掩住口。又羞又喜地道,「我帶公子去見我爹之後再商量吧!」

「好,有勞姑娘了。」謝寒萼回頭瞪著竊笑的荻花,低罵道,「小心笑破了肚皮!」

荻花低笑,看著孟紅喜的背影︰「我看那位姑娘是看上你了。只可惜要白費一番情意……」謝寒萼回頭瞪她,笑過之後卻是深深的悲哀……

假鳳虛凰,人生荒唐可笑莫過于此。空付一番情意,卻得不到任何回報,這何嘗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呢?

第二天,她們跟著孟家班離開了壽春。

令謝寒萼可笑的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敵人——還是一個情敵!

孟家班的人不是很多,但個個都是身懷絕技。像孟老爹刀法非凡,做魁儡戲的小衛三人組,「涿木幢技」的大木,劍技的小蝶,舞碟的孟紅喜,當然還有她那個情敵——飛刀絕技一流的丁柏。

小小的孟家班,八個人,都齊心合力,團結得很。而謝寒萼和荻花的突然加入,確使孟家班掀起不大不小的風波。

孟家班的行程並不快,每到一鎮一鄉就停駐演出。謝寒萼也日漸熟悉這種閑時輕松,忙時緊張的生活。

她一點都不擔心被人發現。她知道蕭正德決不會大張旗鼓的派人來抓她,即使有人暗訪調查,也不會想到她混在一個雜技團里。

「謝公子,你坐下休息吧!」孟紅喜再看他一眼,羞澀地低下頭。人家斯文人果然不一樣,即使穿上他們班里的粗布衣裳,也顯得俊雅過人。

「喜兒姑娘,你不必特意招呼我的。」謝寒萼笑著,心里難免有絲愧疚。

「沒關系,反正我也無事可做。」孟紅喜聳聳肩,很隨便地坐在地上,「沒想到阿荻那麼能干,一個大男人居然做得一手好菜,讓我也可以偷偷懶呢!」

「是呀!阿荻一向都很喜歡做飯的。」謝寒萼笑笑,也坐在地上。

孟紅喜一笑,瞄她一眼,垂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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