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陰刀光閃過,最先殺來的強盜當即墜馬,他順勢斜去,刀鋒抹另一名緊追過來的強盜頸項,那人連一聲哀號都沒有便滾落馬下;在回刀之際,他再砍翻了另一個強盜。
見他一出手就連傷三人,強盜怵了、王三界瘋了。
他大吼一聲,親自拍馬出陣。
王三界的刀法凶猛,每一招都暗藏殺機︰但古淮南的刀法更細膩綿密,威力巨大。
趁少主纏住強盜之時,車夫也沒閑著,他奮力揚鞭,趕著車往另一條無人阻擋的懸崖小道奔去。
兩個強盜策馬追來,其中一人追上馬車,就拿刀猛劈。
車夫避過刀鋒,卻無力阻止其躍上馬車。
強盜飛腿,將車夫踢出車外,受驚的雙馬加速狂奔,強盜再次舉刀斬向車轅上的轡繩,企圖讓馬月兌韁,迫使馬車停下。
一番亂砍中,轡索斷了,一馬臀部受傷,發怒地嘶鳴跳躍,站在車上的盜賊當即墜落馬車,被輾在車輪之下。
兩匹韁繩半系的馬拖車奔上懸崖,隨後月兌韁;失去約束的馬車,沿著冰雪山道往下滑動,一直滑出懸崖絕壁。
王蟬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驚醒了她。
馬的嘶鳴?人的怒吼?還是強烈的痛感?
當她的混亂的喧鬧聲和劇痛中張開眼楮時,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晃,她就像風中的落葉般,在狹窄的空間里東飄西撞。
尚未弄清發生了什麼,她的頭踫上木板,那惟心的疼痛令她驚叫一聲,雙後本能地抱住腦袋。
與此同時,她的天地開始旋轉,身體無法控制地顛覆翻滾。各種各樣的撞擊聲震撼著她的耳鼓,撞暈了她的大腦。
她死命地抱住頭,害怕腦袋被摔得像碎玉一般。
顛簸、翻騰、撞擊、尖叫當一切平息時,她听到急促的喘氣聲,看到眼前細細窄窄的光。
啊,我還活著!
玉蟬張嘴呼吸,看到嘴里吐出白花花、暖乎乎的熱氣,她因此而感到高興,盡避全身每一個地方都在痛,但她真的很高興,因為她還活著!
慢慢放下緊抱著頭的手,她瞪大眼楮,由變形的木板和曾經給過她溫暖舒適的毛氈,想了自己坐在馬車上,正駛向晉陽,可是,人呢?馬呢?古淮南呢?
玉蟬心慌地眨動眼楮,卻無法明白自己在哪里。為什麼四周如此安靜?
她想移動身子,可身體好像被壓住,動不了了。
轉動眼珠,她看到木板縫中伸進兩枝帶著冰雪的灌木枝,不由錯愕地想,樹枝怎麼會長在車廂里?
瞪著灌木枝和車板上的大裂縫,玉蟬慢慢地從暈眩中醒來,終于明白她正躺在破裂的車廂里。
一定是積雪路滑,車 失控,馬車才翻下山路,而她則像一個被裝在箱子里的包袱般,隨著馬車滾落下來。
現在,馬車應該已入谷底,否則它不會如此安靜地停住︰而她,也不會如此安穩的躺著,什麼事都沒有呃,不對,她有事,她全身酸痛,眼楮發黑,況且,她也動不了!
耳邊除了風聲,玉蟬听不到其他聲音。
迸淮南在哪里?他和他和屬下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是獨自摔下來的嗎?
驚慌襲來,她無法再繼續躺著;她試著挪動,卻引來更劇烈的疼痛,而伴隨著她的移動,黑燈瞎火周響起刺耳的木頭斷裂聲,嚇得她更加不顧一切的抽動四肢,終于在一陣刺痛中,成功地抽出了雙手。
然而,還來不及高興,令人魂飛魄散的斷裂聲中,束縛她身體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猛地往下墜落。
冰冷的雪花遮住了她的視線,呼嘯的寒風凍結了她的聲音,她一直往下沉!
忽然,衣袖被勾住,阻止了她的下墜。她慌亂的舞動著手臂想抓住什麼,幸好抓住了冰冷的岩石;冰雪雖凍僵了她的十指,但她不顧一切地緊緊扣住它。
餅了一會兒,她緩緩地抬頭往四處看,卻差點被嚇得松了手。
這哪兒里是谷底?她分明被懸掛在了絕壁上!
兩邊是直上直下,足有數十丈高的陡峭懸崖,白雪無法覆蓋的崖壁,露出猙獰的黑色山體。
喔,老天,快給我一條踏腳的石縫,別讓我掉下去!以後我絕不再在馬車上睡覺、絕不在冰土雪凍的山道上坐車、絕不再喜歡雪景。她在心里絮絮叨叨地念著,雙腳在絕壁上探索。
風吹著她的衣襟、舞動著她的頭發。
在艱難模索後,玉蟬的雙腳終于找到了支點。雖然那不過是狹窄溜滑的石縫,其中一只腳踩踏的石塊還有點搖晃,但她終歸有了一點點依托,慢慢平衡了身體。
為了保持體力,玉蟬不再呼喊,而是集中精力,讓自己像只壁虎一貼在石崖上,同時緩緩地打量著四周,試圖找出自救的途徑。
在她的上方,有塊斜斜地突出于山體的石崖,和一蓬被毀壞的灌木。
從殘留在那里的車席、毛氈和一些柔軟織物看,那里就是她早行然破車里醒來的地方,是那塊凸石和灌木阻止了她的下墜,才讓她活到現在。
在她的下方,是白得晃眼的雪,馬車的遺骸仿佛污點般散落在潔白的雪地上。
她看不出雪有多深,但由此看下去,起碼有十幾丈高。
風「呼」地吹過山崖,頭頂上被掛在凸石灌木上的毛氈等物品,被吹得飛落而下,玉蟬驚恐地貼緊石壁,害怕自己也跟隨它們飄飛起來。
寒氣由她緊扣在冰岩上的十指,穿過她的手臂、逼入她的心。
她感到身體愈來愈僵硬、四肢愈來愈麻木,整個人硬得仿佛就要變成一塊石頭,要麼永遠地凍在這里,要麼墜落下這冷酷的絕壁。
就在她感到絕望時,又一陣更猛烈的風吹過,她手下的冰岩,突然隨著大片的冰雪飛散開來,這是一個可怕夢魘,她希望只是一個夢魘,向她壓來。
爹爹,我要死啦!
她的身子驟然離開了山體,尖叫著往下墜落然而,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揮舞的胳膊。「抱住我,別散手!」
迸淮南的聲音比冰雪更冷,比岩石更硬,可她卻覺得,那是她這一生听過的,最動听的聲音。
不需要吩咐,一踫到他的身子,玉蟬立刻不顧一切地攀住他,用力地往上爬,想要構到他的脖子,似乎只有吊在那里才會真的安全。
「夠了,抱住我的腰就行了。」當她的努力快要實現時,古淮南阻止了她。
「不……夠!」她回答,因為太冷和太緊張,她的聲音發顫。
迸淮南居然發出了短促的笑聲。
玉蟬錯愕地抬頭看他,卻發現他僅靠一把插在岩石里的短刀吊在半空中,于是她大叫起來。「那把刀能支撐我們倆嗎?」
「能,只要你別再亂動。」
一听他的話,她立刻放棄了爬到他脖子上的努力,保持靜止不動,手臂緊纏著他的腰,暗自祈禱她的胳膊不要這麼僵硬、他的腰帶不要在這個時候散開、他的衣服不要突然破掉……
「抱緊,不要松手!」古淮南說著,放開了拉著她的手。
玉蟬立刻大叫著將雙手在他的腰上,用力勒緊。
他發出一聲打嗝般的聲音,然後沉了沉氣,一手用刀,一手爬著岩石,帶著她一點一點地,沿著垂直的山崖往下滑落。
冰塊不斷落下砸在他們身上,玉蟬的手臂酸麻,身子難以控制地往下不滑,但她死死地掃緊十指,閉上眼楮把臉埋在古淮南身上,咬牙克制絕望的尖叫。
當他們終于跌落在深深的雪堆里時,她的身體完全失去了感覺。
「玉蟬,你怎麼樣?」
迸淮南拔開覆蓋在她臉上的雪,她張開眼,看到他憂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