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寧,」她顫抖地說「我希望永遠被你的手握住。」
「會的。」他終于回過頭看著她,臉上帶著令陽光失色的笑容。「因為你注定是我的。」
「我很高興,因為你也是我的!」地開心地說,在他深情的目光下,她邁著不再沉重的腳步,跟著他大步走出濃霧漸散,陽光普照的峽谷。
令他們驚訝的是,剛走出峽谷,就意外地看到苗大哥和整個馬幫隊都在狹窄的谷地上等他們。
「老天保佑,謝老弟和吳姑娘都沒事,真是太好啦!」一看到他們雙雙出現,苗大勇粗獷的臉上即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這一整夜他的心沒有一刻安寧過。
謝志寧和小珚也因見到他們而十分高興。
一聲高亢的嘶鳴中,栗兒撒開四蹄奔向小珚,她立刻迎了上去。
「哈哈哈,栗兒沒有忘記我!」峽谷里響起她和馬兒歡快的聲音。
看著照顧栗兒的機靈鬼陸豐陪在她身邊,謝志寧轉過頭問苗大勇「大哥不是說要我們到馬井溝會合的嗎?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因為我們得改道而行,怕與你們走失,因而在此等候。」苗大勇告訴他。
「改道?!」他大吃一驚。「為什麼?」
「昨天那場暴風雨把前面的一段路沖毀了,我們不得不改道。」
見他神色沉重,善于察言觀色的謝志寧立刻問他「改道會有麻煩嗎?」
苗大勇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坦言道「謝兄弟果真機敏,大哥也不瞞你,此番改道我們不得不走讕滄江,過嘎崩山。」
「嘎崩山?」謝志寧心頭一凜。「望蠻山寨?」
苗大勇點點頭,憂慮地說「最不幸的是,那是我們唯一的路。」
謝志寧完全明白他的憂慮,但也只能安慰道「這確實是不幸。好在望蠻人雖有獵取人頭祭谷的習俗,但並非每日捉人,也許我們能躲過劫難。」
他的冷靜讓苗大勇深感欽佩,于是豪邁地說「說得沒錯。我以前也走過嘎崩山,不是每次都出事。昨晚我已和兄弟們商量過了,進入嘎崩山後要像以前那樣全速過山,不能耽擱,讓我們再跟老天爺賭一回運氣吧。」
因為時間不早了,在他們說話時,馬腳子們已經招回騾馬。
謝志寧回到小珚身邊,給栗兒上馱,將他和小珚的雨披收進馱內,然後對小珚伸出手。「來吧,上馬。」
她避開他的手。「不要了,我喜歡走路。」
他抓住她。「不行,今天你已經走得夠多了。」
可是小珚扭頭躲到一邊。「你受傷了,今天你騎馬,我走路。」
但謝志寧的動作更快,迅速抓回她,將她抱上了馬背。「好好听話!」
小珚還想跟他爭,但苗大哥的吆喝聲傳來「上路!」
銅鈴響起,頭騾二騾率先起步,近百頭騾馬再次排成長長一條線。栗兒也自動跟上了隊伍的節奏,她只好對謝志寧皺了皺眉。「你真霸道。」
謝志寧得意地笑笑,不作回應。被她怨總比看著她出事好。
那一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天氣也特別好,但因為上午等謝志寧和小珚耽擱了不少時間,因此那天走的路並不多,太陽落山時,他們在一個山坳停下。
謝志寧下完馱子後,看見小珚正與陸豐站在不遠處悄聲說話,正想喊她,卻見他們往附近的山坡跑了,不由氣惱地想她今天跟那個機靈鬼可走得太近了。
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吃醋時,他愣了。
他堂堂謝大少爺也會為女人吃醋?!看來這個煮茶女不僅煮茶有一套,偷心的本領也不小。
他控制住想跟去山坡的沖動,專心地搭帳篷。
可等帳篷搭好,回到篝火邊等待開飯時仍不見他們回來,他已經很難保持平靜了,手臂上的傷似手也在隱隱作痛。心里充滿怨氣地想「該死的,難道她不知道我需要她在身邊嗎?難道她看上那個機靈鬼了?」
他知道陸豐那小子對女人很有一套,人又機靈活潑,小珚會被他迷住也是可能的。可是在他對她掏心掏肝地好過之後,尤其在他向她求過親以後,她怎麼可以把他甩在一邊,去跟那個粗魯小子卿卿我我呢?!
他越想,心里越不平衡,氣也越大,以至于當苗大哥轉動銅勺宣布開飯時,他毫不擾豫地大口吃起來,根本沒往提著茶釜跟隨陸豐匆匆跑回來的她看一眼。
索然無味地吞下一碗飯後,他說困了,便鑽進小帳篷去睡了。
對他奇異的表現,除了吳小珚感到糊里糊涂外,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因此在他離開後,大家的眼楮都不時地螵向那個茫然無知的女孩。
而她,也沒好好吃飯,一等煙筒大叔把煮飯的鍋子移開,便立刻換上她煮茶的釜,嘴里還嚷嚷著「陸大哥,你確定就是這個,對嗎?」
「當然,不會有錯。」機靈鬼肯定地說。
看看他們,苗大勇提醒小珚「吳姑娘,你不去看看謝兄弟嗎?」
她不在意地揮揮手。「不用看,他累了,身上又有傷,讓他睡會兒,再飲碗好茶,保證沒事。」
見她如此肯定,苗大勇不再多言,寒著聲對機靈鬼說「陸豐,吃飽了別再守在這里,去睡吧,等會兒起來與峰子一起守夜!」
听到苗大勇忽然升高的嚴厲語氣,小珚不解地抬起頭看著他,再看看一臉土灰的陸豐,似乎明白了什麼,忙解釋道「苗大哥,陸大哥沒做什麼,是我纏著他,要他帶我去找這個。」她指指茶釜。
苗大勇看看銅釜,什麼也沒說地起身離去,陸豐也被他叔叔用水煙筒敲打著走向不遠處的大樹。
隨後,其他男人也沉默地走開了,小珚對他們的離去並不在意,她的心思全在銅釜里。她一手握著洗干淨的竹棍不斷撥弄著釜中的新茶,一手不對往釜底添加木柴。當熟悉的茶香溢滿鼻息時,她的臉上散發出動人的光彩,那是遠比發現石洞里的銀器更為亮麗的光彩。
喔,是好茶!她不斷翻炒著,當火候到時,她細心地將已準備好的清水注入釜中,再把文火改旺火。不一會兒,釜內的茶湯開始沸騰,她的心也在沸騰。
然而,帳篷內的謝志寧卻情緒低落。他在生自己的氣,也在生她的氣。長這麼大,他從來沒在眾人面前表現得如此小孩子氣。
從小他就被爹娘和三個姊姊,及眾多家僕如眾星捧月般地供養著,娘親在生他時因難產差點兒送命,從此喪失生育能力,因此他成為謝家唯一的男孩,唯一的繼承人。被寄予厚望的他從來沒有過真正的童年,當別的孩子無憂無慮地玩耍時,他被迫坐在酒窖前認識各種釀酒器皿、學習各種釀酒技藝,蒙上眼楮用鼻子判斷四季酒釀的異同。別的孩子的同伴是年齡相仿的孩子,他的同伴是與爹爹年齡相近的酒師工匠。沒有童年的孩子是早熟的,別的孩子由稚氣走向成熟,他則由成年人的世故中學會玩世不恭。
然而,在他的本性里,潛藏著一份永遠無法被污染的對純真的渴望,這也是他被小珚吸引的原因。在她的身上,有種其他女人身上所沒有的單純和熱誠,他愛她的純真,羨慕她的熱誠,可是,她卻令他成為一個心胸狹窄的男人!
冷靜下來後,他很後悔自己剛才的行為,那真的很可笑,小珚不可能對其他男人產生如同對他這樣的情感。
此刻,他躺在這蚊蟲盤旋的悶熱帳篷里,獨自打著蚊子、生著悶氣;而她,也許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他正蒙頭大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