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了閉眼,控制住恨不得將她帶到床上去好好安慰、說服她的念頭,平靜地托起她的臉。她淚濕的眼楮讓他再次感到心痛,對自己居然弄哭了個性堅強的她而深感內疚。可不管怎樣,他不能讓她誤會他的愛,忽視他的存在,即便他能力不如她也不行,因為他是她的夫君,是深愛她的男人。
「你真的認為我處處為難你,讓你難過嗎?」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不知怎地,他平靜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像個孩子,而她知道自己剛才對他的指控並不真實,不由得羞愧地承認。「是我說錯了,你只是有時會為難我。」看到他目光中的不悅,她又趕緊補充。「很多很多時候,你對我很好。」
他渾身赤果,眼里含著淚的美麗嬌妻就在他的懷里,而他身上的每一處都燃燒著對她的愛火,可是他卻冷靜地放開她,拿起櫃子上她放好的里衣褲替她穿上,再為她穿上小庇和長裙。
在他做這些事時,他沒有說話,神情十分專注,他的眼楮只在相關的部位做必要的停留,絕不到處亂看。
百合站在他身前,看著他一絲不苟地為她穿衣系帶,眉峰因迷惑而聚起。長這麼大,她不記得是否有誰幫她穿過衣服,更沒見過有人以如此慎重的態度為她穿衣服,因此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麻木地站著,看著他。
「你錯了。」當穿衣儀式完成後,百合一身整潔地站在他面前,她相信自己看起來一定非常清爽亮麗,因此她渴望得到他贊美的目光或親吻。
可是她只听到他平淡的話語︰「我說不會干涉你,並不是說會縱容你的冒險行為;我讓你做你想做的事,並不等于看著你把頭伸到人家的刀刃下而無動于衷。」
「我沒有那麼蠢……」
他伸出一根指頭抵在她唇上,面色緊繃地說︰「你確實不蠢,也許是我蠢,但我就是無法讓你獨自去冒險。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絕不想看到你受傷。所以你自己選擇,看是不去,要去就帶上同伴,其他的不要再多說。」
「好吧,我會帶幾個‘快腳’同行。」百合終于讓步了。
他緊繃的下顎放松了一些,臉上仍無表情。「很好,那你路上多多保重。」
他客氣地說完,轉身往門外走去。
「君石!」見他就這樣走了,她在他身後大叫,不想讓他們在誤會中告別。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
她扯扯已經很平整的衣服,遲疑了好久終于說︰「我可能會去好幾天。」
「我知道。」他語氣平淡地說。
百合愣愣地看著他,失意地想︰還說他愛她,可他此刻的神情哪一點像愛她的樣子?她知道是自己先前說的話傷害了他,因此他才表現得這麼冷淡。她很後悔說了那樣的話,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道歉,也不知道該如何補救。
餅了好半天,她終于紅著臉低聲說︰「我已經听你的話,不單獨一個人去了,你難道不能抱抱我,親我一下辭行嗎?」
「你需要嗎?」他的眼眸變得黝深。
「要,我需要!」百合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濕濡。
「那你還在等什麼?」
她淚眼模糊地撲進他張開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肩上連聲道︰「對不起,我愛你、敬你,我不該亂說話。」
他將面頰貼在她絲緞般的頭發上,發出深深的嘆息。「我不怪你,是我不該對你太嚴厲。可是婚姻不是獨自一人能維持好的,如果我們想幸福美滿,就得兩人一起努力。我也愛你、敬你,這是我們最好的起點,我們只要再多學著為對方著想,不說傷害對方的話,這樣的誤會就不會再有,你同意嗎?」
「同意。」她伏在他肩上點點頭。「君石,從認識你以後,你帶給我好多幸福和快樂,帶給我安全感,我很後悔說了那些混賬話,你能原諒我嗎?」
他抱緊她,將臉埋進她的頸窩,立刻醉倒在她柔柔的體香里,胸中激蕩著強烈得讓人窒息的柔情。「是的,我原諒你,因為我是如此愛你,可是我要你知道,夫人,你有張能撕碎我心的利嘴。」
她抬起頭來,馮君石看到她盈滿淚水的眼楮里同時也盈滿了笑意,不由得心頭暖洋洋的。「可是我也有張能帶給你快樂的利嘴,難道不是嗎,我的夫君?」
她說著,吻住了他,而他也以萬分雀躍的心情迎接著她的吻。兩人間的誤會在這甜美真摯的一吻中冰釋,只有純然的喜悅源源不斷地流淌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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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七月末的天氣潮濕而炎熱,凝滯的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濕氣和壓力。
當百越各部落在大都老的號令下,四處尋找試圖殺害百合酋長,盜取「一劍平天」的韋檠;當百合酋長帶人前往南海查訪韋檠的身世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把高涼郡鬧得鳥煙瘴氣的叛賊正在高州府充當座上賓。
斑州府東西依山,南北臨水,院牆高三丈五尺,原為前朝官宦所建的私宅,冉隆升入住後,上百越之地暴亂頻發需要保護為由,重築石牆,加固院門,還在四角增加了角樓,整個府邸戒備森嚴,防御工事十分完善和堅固。
此刻,四面牆壁上有瞭望孔的角樓內,悶熱得如同蒸籠,彷佛所有的風都被石牆外連綿不斷的山巒阻斷,既缺少空氣,又缺少陽光。
「你算什麼東西?我不想見你,叫他來!」
午後驕陽下,韋檠正在角樓頂層對著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大吼大叫,那個軍官身後還站著兩個抬著躺椅的士兵。
士兵面露怯色,但軍官則面無表情地說︰「在下徐某乃高州府參將,奉冉大人之令前來傳信,大人已在路上,即刻就到,請韋主兒稍安勿躁。」
「去他的‘稍安勿躁’!」早已失去耐性的韋檠吼道︰「後院到此地不過數牆之隔,需要那麼久嗎?少說胡話,立刻去找他來!我要見他——立刻!」
「不是胡話。」徐參將面無表情地說︰「冉大人得知韋主兒的要求後,即動身離開大堂,再乘坐轎子,此刻正由三個侍衛輪流由樓下背上來……」
「他真是好命,連這麼幾步路都懶得走!」韋檠譏諷地打斷他,臉上數道淺色疤痕隨之收縮,令他原本俊美的五官扭曲,看起來彷佛地獄鬼差般猙獰可怖。
面對他凶狠的咒罵,徐參將只是垂手而立。氣得他一腳踢在牆上,一陣碎石和泥土「沙沙」地灑落,徐參將連忙跳開。
「他要是再不出現,我就燒了這座樓!燒了他的溫柔窩!」他狂吼。
彷佛回應他的怒吼似的,樓下傳來騷動。
他走到樓邊往下看,只見順牆而上的狹窄石梯上,一個魁梧高大的男人肩上扛著個圓鼓似的東西,費力地走上來。由于樓梯陡直而彎曲,肩上的負擔過于沉重,大個子男人移動得十分緩慢。
突然,他肩上的「鼓」發出驚呼︰「你掐到我的了!」
大漢喘著氣。「實在太窄了,大人,我要不掐緊你,只怕您再動一下我就會摔倒,那時,您高貴的一定會被摔成兩瓣……」
「哈哈哈……」站在樓梯頂的韋檠爆出大笑。「冉大人的早已是兩瓣,如今該摔個四瓣、八瓣才好瞧咧。」
「閉嘴!」趴在大漢肩上的冉隆升低吼,但壓不住韋檠張狂的大笑。
好不容易,大漢走上了頂樓,喘著粗氣把冉隆升放倒在那兩個士兵早已展開的躺椅上,而徐參將立刻幫忙攙扶肥胖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