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洪天海、袁玥自然猜得出這是誰搞的鬼,並從其他同行處確認了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個焦家大少爺。
可是,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就算他散布對芙蓉飯莊的不實謠言,破壞袁氏菜肴初創的好名聲,威脅那些上門的食客致使人們不敢再登門用膳,甚至找流氓來騷擾飯莊的生意,她又能奈他何?
就是在這個時候,袁咚咚才真正明白了焦家在京城的影響力,知道了當初老茂和洪天海對她的警告絕非恐嚇。因此她更加討厭焦元廣,恨他因一己之私,不顧別人的死活,破壞她名聲的惡劣行徑。
可是,痛恨他的同時,他的身影總纏繞在她心頭,他所說的話、他的眼神及每一個表情無一不困擾著她,讓她在恨中,更多了理不清的愁緒。
可是不管怎樣,她發誓絕不退縮,絕不能讓自己和天海哥、袁玥多年的心血和夢想,因為一個無賴饕客而付之東流。
為了贏回聲譽,招回顧客,她在大門外貼出不僅供堂吃,也供外賣的告示,以更便宜的價格吸引食客。如此,確實保住了部分生意。
但她失去了選擇食客的條件,無論是真心尋找美食的食客,還是惡意挑刺的饕客,她都認真接待,並努力用最好的菜式來證明自己的廚藝。
「咚咚,這樣做你太累了,我們今天早點打烊吧!」
這天上午,伙計們在下門板準備開張,洪天海來到後堂與正忙著整理食材的袁咚咚商量。看到短短幾天她像月兌了層皮似的瘦了一圈,他很是心痛。
袁咚咚打起精神說︰「不用,我不累,這兩天食客不是又增加了很多嗎?我們只要繼續努力,人們自然會知道,‘芙蓉飯莊’的飯菜是貨真價實的美味佳肴!」
「可是,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
「都是那個焦大少爺害的!咚咚何必跟他計較?如果這里撐不下去,我們可以回香河老家去開店,反正現在我們已經有些積蓄了。」袁玥雖比袁咚咚年幼兩歲,但人情世故一點不比她差,早看出導致堂姊這幾天悶悶不樂的根源。
「小玥不要亂說。」天海阻止她。他非常清楚袁咚咚從小學廚藝,就有要在京城開飯莊,做最好的女廚師的夢想,並且這兩年已小有成就,如果不是焦家少爺的搗亂,他相信她一定能做到。因此即便現在面對焦大少爺也許不會放過芙蓉飯莊的悲觀前景,他仍不能輕易提出要她放棄這里,回老家去的主張。
袁咚咚沒說話,她知道他們關心她,可是他們不會明白她這幾天的心情。她熱愛廚藝,始終懷著聖潔的心情看待她烹制的每一道菜,可現在她覺得自己仿佛被一盆污水弄髒了,她必須用心地清洗自己,還原自己的清白和美麗,否則她的心無法重歸平靜。
「洪掌櫃、洪掌櫃,那人又來啦!」伙計匆匆跑進來,看到袁咚咚也在時,急切地說︰「老板娘,是他,那個焦大少爺又來了!」
「他來干嘛?」洪天海一驚,隨即說︰「去把門板關上,說今天不開張。」
「不要。」袁咚咚阻止他。「讓他來,看他要干嘛,如果要吃喝,就說本店不歡迎他,讓他離開!」
「我不是為吃喝而來。」門口傳來不受歡迎的聲音。
回頭看時,見那惡劣大少竟神態瀟灑地倚在門框上了。
「不為吃喝,你來此地干嘛?」看到他,袁咚咚臉色立刻變了。她身軀緊繃,眯起雙眼,防衛又冷漠地責問他。
「找你。」他的神情悠閑自得,望著她的目光仿佛與她是熟稔的老朋友。
這讓袁咚咚非常不高興,當即冷冰冰地說︰「你說過不會再進芙蓉飯莊的,你給我立刻出去!」
然而對面的男人只是微微一揚眉,淡淡地說︰「我說過什麼通常都記得,可是偶爾也會有例外。」
「你真是個無賴!」盡避今天他的神情和那天晚上很不同,但袁咚咚一見到他就難以保持冷靜,她希望借助咒罵讓對方明白她的憤怒,並將他趕走。
可是對方似乎絲毫不介意她惡劣的語氣和態度,輕松地走下台階步入堂內。
洪天海立刻橫擋在他身前,厲聲警告道︰「焦大少爺,不要靠近她!」
他目光一凜。「走開!本少爺沒有找你說話!」
洪天海身子一僵,正要做出回應時,被袁咚咚一把拽開。「天海哥,他既然是來找我的,就讓我來處理吧!」
看到洪天海沉默無語,袁咚咚回頭冷漠地瞟了焦元廣一眼。「這里是後堂,閑雜人等勿進!」
「那好,你找個地方,我有話跟你說。」她的目光毫不掩飾心中的嫌惡,但焦元廣似乎沒看見,語氣神色均沒改變地要求。
洪天海立刻說︰「店鋪開張,大廚沒有閑工夫陪人說話!」
「為了她好,也為了貴飯莊好,我勸你閉嘴!」他瞪著洪天海的目光瞬間變得冷酷無情,讓袁咚咚的心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幾下。
「該閉嘴的人是你,芙蓉飯莊不歡迎你!」洪天海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而他的眼神瞬間恍若犀利的刀刃。
看著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袁咚咚不願讓芙蓉飯莊的情勢更加惡化,便讓步說道︰「如果想打架,焦少爺找錯地方了;如果想說話,那就在這里說吧!」
焦元廣銳利的眼神轉向她時略有收斂,但下顎繃得很緊。
眼前這個困擾了他許多天的女人再次讓他感到迷惑。
從那天離開這里後,她的身影、她的言詞和她的廚藝就沒有一刻不佔據著他的腦海,讓他既感到苦惱,又十分驚訝。
最初從豐二爺口中得知她的姓名、家世及開店詳情時,他以為自己將要見到的會是個人如其名,長得胖墩墩、傻呵呵,渾身帶著油膩氣息的女人。可是不然,他所見到的竟是個身材苗條,模樣漂亮,氣質獨特,言詞犀利的潑辣女子。
她嬌小的個子有著驚人的爆發力,明亮的眼楮看似冰冷,卻透著機靈,線條分明的嘴唇使人感受到一般女人少有的堅強,那篷豐厚但略顯凌亂的黑發表現出一種難馴的野性。她的全身充滿了剛柔並濟的特征,這深深吸引了他。
可是,他絕對不會承認吸引他的是她本人,只認為是她燒的菜,那些被他口口聲聲說成「不倫不類」的菜令他難以忘懷。
回家後的這幾天,他對她給他吃「閉門羹」的怨恨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對她所烹調的那些色彩斑斕、唇齒留香的菜肴的思念。
那道讓他難以忘懷的菜叫什麼來著?好像是「金盞芙蓉煲」吧?
那柔軟帶勁的面食又是什麼呢?是芙蓉糕?還是芙蓉餅?
呃,還有那道菜,那個貌似芙蓉花的蔬菜到底是什麼做的呢?
唉,那時要是不那麼急著報復,不要一心只想讓那個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將他拒于門外的老板娘下不了台的話就好了,那麼他一定可以好好地品嘗美味,弄清楚那些食材到底是什麼了。他懊悔地想著,也再次對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居然出自那個小女子之手感到不可思議。
若干個問題困擾著他,爽口的美食誘惑著他,他好想再吃一次她做的美食,可是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回頭,也知道這次他無論如何也沒法再混進那間小飯莊。為此,他深感挫敗。
「你到底要說什麼?」見他一逕看著自己發呆,袁咚咚不耐地問。
「呃,我想說——」
他回了回神,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是要推行那個他這幾天終于想好的,既能盡興品嘗她的廚藝,又能清除因她而起的迷思的一石二鳥之計,不由黑眸閃爍,含糊地說︰「我想收回那天在這里對你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