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眼王妃(上) 第19頁

看看日頭,汍婆很快就會給她送飯來,她得趕緊整理好思緒,不能讓乳娘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算以後沒有了王上的愛,她還有汍婆的愛,這是任誰也搶不走的感情。

她振作精神,搖動牧羊鞭,召喚羊群移向更好的草場……

無論是剛離去、志得意滿的拓跋圭,還是滿月復心事、內心充滿憂傷的王若兒,都因為太專注于個人的情感世界,而沒有注意到馬場邊的角樓上,有兩雙深不可測的眼楮正透過箭孔注視著他們。

「你沒說錯,那小子果真與她有一腿!」

五官已恢復俊美,但殘留數道傷痕的拓跋窟咄,語氣中充滿挫敗和妒嫉地痛罵道︰「毒藥都除不掉他,我還以為是那兩個影子似的侍衛在幫他,如今看來,竟是妖精相助,可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呢?」

「屬下是听王叔說在牧羊女處看到王上後,才注意他倆的。據了解,他們相識于王上即位大典的那一日。」謀士馮羌在他身後說。

「想不到他們早有勾結。」拓跋窟咄模模臉上的疤痕,想起不久前在羊舍,拓跋圭不僅壞了他的好事,還將他揍得半死,不由得陰沉又沮喪地說︰「該死!有她的妖術相助,我還有什麼指望?」

「那要看怎麼做。」

「此話怎講?」

「小小妖女還不好對付嗎?只要王叔狠下心,于桓他們自會結束她。」

一听到那幾個人的名字,拓跋窟咄的怒氣更盛。他一拳打在牆壁上。「不要提他們,一群笨蛋,連殺個人都殺不死,要他們何用?」

「他們並不笨,只是被妖法束縛。」馮羌語帶雙關地安撫他。「活著的魅眼妖精也許難以對抗,但斷了氣的妖精是無法作亂的。」

听他這麼說,拓跋窟咄的怒氣斂去,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的謀士。「怎麼回事,你今天似乎對我的女巫很感興趣?」

馮羌眼皮眨也不眨地說︰「沒錯,因為我昨夜才真正意識到這女人的危險!」

拓跋窟咄用一個簡單的手勢要他繼續說下去。

馮羌似有猶豫,但還是說出了他的心里話。「五年多了,那雙魅眼除了給草原帶來更多的羊羔外,帶給王叔的只有恥辱和傷害。」

見拓跋窟咄臉色遽變,他略微頓了頓,但也只是轉開目光,仍繼續勸道︰「放手吧,那妖精是不會被王叔馴服的!這次若非有她相助,管遷絕對死定了,他們也不可能找到證人,那麼王位如今已經屬于王叔。」

他的話實在不中听,可卻是拓跋窟咄無法否認的事實,因此他憤懣不平地問︰「你想怎麼做?如果殺了她,那小子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如今他王位穩定,又有最強的軍隊,我們能與他正面沖突嗎?」

「不,他如今氣勢如虹,絕對不能跟他正面沖突。但可暗中剪除他的羽翼,讓他失去飛翔能力。」馮羌靠近他,陰毒地說︰「只要王叔同意,屬下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

「先除掉那個妖精。」

「怎麼做?」放棄美人雖然很不舍,但拓跋窟咄明白他的話是對的,為了長遠的利益著想,他必須放棄那個他越來越沒信心將其馴服的牧羊女。

「難道王叔忘了宮內正有十把鋒利的雙面刀?」

「你是說……她們?」拓跋窟咄眼里迸射出嗜血的光。這真是個好主意,這樣既可讓那個害慘了他的妖精吃足苦頭,還能在那小子的後宮煽風點火,沒準還能讓火燒掉整個王宮,那他不就可以坐享其成嗎?

「對,就是她們,只要機會把握得宜,就能殺人不見血。」

「走,回去詳談。」他招呼著臭味相投的謀士,匆匆離開角樓。

權力膨脹,令拓跋窟咄勇氣倍增,他決心孤注一擲,為奪取王位而戰……

***

由于順利解決了血統之爭,化解一場危機,拓跋圭信心大增,全然沒有意識到危機正一步步接近他和他心愛的女人。

若兒雖然得到了示警,但她將不祥的訊號理解成王上後宮間的勾心斗角,絲毫沒有想到,那是另外一場權力的較量,因此疏忽了佔卜和反省。

數日後,眼看太陽漸漸西沉,她如同往日般召喚吃飽、玩夠的羊兒,發覺少了幾只,四處尋找,才發現它們都在靠山腳的深草區內。

「搗蛋鬼,你們耳朵聾了嗎?」連喚幾聲都不見羊兒回應。

風中她嗅到一絲血腥味,于是她急忙跑過去,卻在看到躺在地上的羊兒瞬間,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六、七只羊倒臥在血泊中,在夕陽下發出暗紅色的光。

她將手放在微溫的羊身上,集中精神,感應它們遇難的過程。

然而一股力量突然從身後襲來,來不及反應,一個面目猙獰的陌生男人撲來,將她臉朝下壓倒在地,那人一身蠻力,絲毫不容她反抗地將一團帶著血腥味的布塞進她嘴里,堵住了她的呼救聲。

緊接著,一塊毛氈包裹住她,她的眼前一片黑暗,除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毛氈上的異味,她感覺到了冰冷和恐懼。

這感覺讓若兒頓時想起了早先看過的模糊畫面,和感覺到的腐爛氣味……

她恍然大悟,原來那幅畫面傳遞的是這個危機信息,並不是王上的後宮!

***

拓跋圭近來非常忙碌,坐穩王位並獲得更多的信任與尊敬後,他立刻著手引領部落聯盟向國家制轉變。

短短一個月內,除了暫時無法改變的四部大人、八大宗親的聯盟體制外,他增設外官系統,將他信任的有為人士納入其中,讓他們各盡所能,各展長才。

同時,拓跋圭不忘褒獎支持他復國的貴族和各小部落首領,就連他討厭的拓跋窟咄也被授予了刑獄官的職務。

這樣既平息了自己因重用漢族而引起的不安,也穩定了聯盟內部的安定。

然後拓跋圭花很多時間與臣子們商議重修典章,彷效中原封建王朝立法建制,並下令許謙征募軍隊、訓練士兵,組織龐大的軍事力量。

當一個軍政結合的統治政權初步形成後,他宣布放棄原來西晉朝廷給予的代王封號,改稱魏王。至此,嶄新的拓跋魏國正式出現,史稱「北魏」。

隨後,拓跋圭彷照漢人改元的習慣,把這一年稱作登國元年,並正式發出遷都令,遷都日期定在七月初。

這一系列舉措他並沒有先向聯盟議會提出,而是直接以國君身分下詔。

本以為會惹來非議,但出乎意料的是,聯盟一致同意更改國號,對遷都也沒有太多反對的聲音,這讓他大大松了一口氣。

「王上,安超求見。」

就在宣布了這一切的次日傍晚,拓跋圭在議事廳內跟張袞、許謙、管遷等人商議遷都細節時,晏子進來報告。

一听是保護若兒的士兵來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傳他進來。

「王上恕罪。」安超一進來就跪下,雙手捧著一條牧羊鞭。

拓跋圭看到鞭子,大吃一驚,抓他過來詢問︰「快說,怎麼一回事?」

「太陽快落山時,屬下等發現羊群在草原上游走,獨不見王姑娘,大家分頭去找,卻在山腳下找到王姑娘的鞭子,還有、還有……」

拓跋圭心往下墜,趕緊握住桌角、穩住心神。「還有什麼?」

「還有羊尸……」

***

半晌後,拓跋圭等人跟隨安超來到現場,看到幾名士兵還在尋找若兒,汍婆則坐在充滿血腥味的草叢里,晚風吹動了她灰白的頭發。

「我的若兒是神靈賜予的禮物,她不會有事。」她無神的眼楮看著死去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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