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又問他︰「不是听說你等人回紇汗庭護送貢馬入朝嗎?怎又在這里呢?」
「唉,別提了。」狗順皺眉嘆氣,看看不遠處的火堆。「二位可願賞光到我那里歇歇?」
「走吧。」飛狐點點頭,拉著雲彤隨他過去坐在正烤著兔肉的火堆旁。
狽順坐下取來一只烤熟的兔肉遞給他,邊告訴他自己的遭遇。「五百匹回紇馬還沒走完一半路就被吐蕃兵搶了。」他拍拍胸前褡褳。「幸好一半酬金還在這里,如今剩下那半咱們也不敢要了,還是離開的好。」
「吐蕃兵搶馬?」飛狐幫雲彤撕著兔肉,心里卻是很吃驚,雖說吐蕃國力日漸強盛,也不時騷擾邊境居民,但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搶劫回紇可汗與唐王朝之間交易的東西卻還是頭次听說。
「唉,塞外終歸是苦寒之地,中原地肥物美,吐蕃早晚得串聯著回紇跟大唐打一場。」狗順邊吃邊說。「我听說,吐蕃得了兩件顯示帝王之權的珍寶,欲送給回紇可汗結盟稱霸天下。依兄弟看來,如今朝廷欲振乏力,關外六府又各掃門前雪,你我不如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飛狐連連點頭。「說的是,在下也正要回莊呢。」
狽順看看一直沒開口的雲彤,嘻嘻一笑。「是啊,美人在側,還耽擱啥呢?」
飛狐笑著打哈哈,狗順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湊近他。「不過,為小美人好,你得小心你的追命冤家,我看到她們正往金山峽谷去呢。」
金山峽谷?飛狐一把抓住他。「什麼時候?」
「約莫兩個時辰前。」
飛狐蹙眉,望著遠處依稀可見的山巒,轉眼又是滿臉閑適的笑容。「沒錯,那兩個女人不好惹,我得走了。」他拉著雲彤站起來。
「是啊,天下最毒妒婦心,你還是走遠點吧。」狗順好心地說。
飛狐與他道別後,帶著雲彤離開了。
「‘追命冤家’是水煞、雲煞吧?」走了一陣,雲彤問他。雖然在他們交談時她沒有插話,可是她能听懂他們在說什麼。
「沒錯。」他低沉地回答。
「我們要去金山峽谷找她們?」此刻他們走在遼闊的荒原上。
「正是。」飛狐指著遠處荒原的盡頭。「那里就是金山峽谷,有最危險也最隱秘的水涵谷。我相信狗順說的‘帝王之道的珍寶’,一定就是你師傅的赤霄寶劍和北庭都護府被竊的天王玉璽。」
「天王玉璽?」雲彤第一次听到這個東西。
「那也正是黑鷹奉命尋找的東西。我現在終于全明白了!」飛狐雙目閃亮。
「明白什麼,快告訴我。」雲彤要求,但他只是拉著她催她快跑。
「沒時間了,我們快跑,否則就晚了!」
見他神色凝重,雲彤不再耽擱,立刻隨他奔向金山。
以他們的速度,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金山峽谷,而大雨也在這時嘩唪地下了起來。幸好離開客棧前飛狐就有所準備,立刻將簑衣斗笠取出披戴在兩人身上,然後牽起雲彤的手順山坡而行。
看他快步如飛的樣子,雲彤相信他很熟悉這里。盡避雨幕遮擋視線,谷中騰騰上升的霧氣像一層紗幔蒙在眼前,但他仿佛循著看不見的路標似地,領著她繞過一面光禿禿的山坡,深入谷中有樹木的那一面。
越往前走,樹木越加茂密,不久他們已身處一片松樹和白楊樹林中,眼前更加迷蒙潮濕。這里除了樹木山壁,就是谷底雨水集成的泱泱湖水。
飛狐知道那水下掩藏著無數可陷人于死地的沼澤,因此他一直帶著雲彤走在有樹木的半山坡上,環谷搜尋。
可是他們冒著雨將山谷搜了一大圈,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雲彤看不出這樣山谷有何異常,便問︰「這里是什麼地方?你來過嗎?」
「我來過。」他拉過她,用手擦去她臉上的雨水。「這里就是水涵谷,是這座山的最底部,隱藏著數不清的沼澤地,稍有不慎就會被吞陷喪命。」
「你來這兒做什麼呢?」她隨口問著,雨幕中一切都那麼模糊。
「被黑鷹追來的。」他小心地牽著她的手,走上坡頂一棵大樹下避雨,同時也觀察著谷中的情形,思考著為何水煞等二人要跑到這樣的地方來。
「黑鷹干嘛要追你?」看看四周,雲彤感興趣地問。
飛狐咧嘴一笑。「那是三年前,他為了打探柳樹莊莊主和夫人的消息,死命追著我跑了三天三夜。」
看著他的表情,雲彤明白了。「所以說你們並不是朋友,因此你不想告訴他,而他一定要你說,是嗎?」
飛狐笑得更開心了。「錯,應該說那時我們還不是朋友,但等他把我從那堆爛泥里拉出來後,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他武功很高嗎?」想到師姐正跟他在一起,雲彤擔心地問。
「嗯,夠高了。」回憶當年的往事,飛狐贊道。「他是個意志堅強的男人。」
雲彤知道從飛狐口中得到這樣高的評價,黑鷹一定是個可以信任的男人。
不久雨勢轉小並逐漸停了,山谷一片寧靜,但霧氣更濃。飛狐凝神傾听,听到遠處有紛亂的腳步聲,雖然很輕,但他听到了,雲彤似乎也有所覺,她瞪著被霧氣浸濕的大眼楮望著他,無聲地告訴他她听到了什麼。
飛狐對她微笑,俯身在她濕淋淋的鼻子上親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兩人都不說話,取上的簑衣斗笠,蹲伏在樹木雜草里注視著四周。
不久,雜亂的腳步聲和三三兩兩的人影出現了,雖然他們距離不等,但每個人的動作都很迅速。因為濃霧彌漫,距離又遠,要辨識出是誰實在很難。但他們仍看出其中有身穿玄色長衫和靜塞軍制服的人,這讓他們大為驚詫。
很快,那些人影消失,腳步聲也听不到了,可是飛狐卻蹲著不動,似乎對繼續跟蹤與否有點遲疑。他一向不與官府打交道,可在這里見到官府中最有實力的靜塞軍,他難免猶豫。但他隨後想起黑鷹是替官府做事的捕頭,這些人的出現也許與他有關。于是他改變主意,決定跟著那些人去看看。
就在他拉著雲彤起身時,忽然又拽住她,亞用手指壓在她的唇上。
雲彤被他這奇怪的舉動弄迷糊了,不過隨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她明白了,山谷對面正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像風箏似地飄落谷底。
當這團快得如同融入谷中的玄色露氣消失在林木中後,雲彤附在飛狐耳邊說︰「那是月煞!」
「何以見得?」飛狐雖然看出那是個身著玄色長衫的男人,但要確定他就是八煞中排名第二的月煞,他還是沒有把握。
「因為一個多月前我在夜色中見過他,他的光頭和寒氣騙不了我。」
「那好,我們去看看他們聚在這里到底要干什麼?」飛狐側耳凝听,確定附近再無別人時,拉著她走下山坡,來到那些人影消失的地方,谷底。
大雨驟歇,積水緩緩退卻,谷底出大片大片的沼澤地。
他倆欣喜地發現大雨雖然使得道路泥濘難行,但也因如此,順沼澤邊緣伸延出來的一條由原木接成的橋上遺留下不少足跡。
「太好了!」飛狐拉著雲彤躍上原木橋,跟隨腳印而行,這是既安全又快速的方法。如果不是有腳印,他絕對不會輕信這里的任何石木,記得三年前,他就是相信了一段樹木踏上去,結果差點兒陷入沼澤中。
原木橋斷在垂直的崖壁前,眼前地上出現的凌亂腳印和血跡,顯示這里不久前才發生過短促而激烈的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