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鷹的溫柔 第9頁

他的視線移到她小巧的鼻子和緊抿的嘴,再移到她那英氣勃勃的秀眉,那里即便睡著了也透著自信和剛毅。忽然,她的眉峰聚起,小嘴抿得更緊,仿佛承受著什麼痛苦。他知道她做夢了,而且一定是個很不愉快的夢!

看看她垂在炕沿下的腿,他暗自咒罵著走到門外吩咐小二送來熱水。

他知道今天對她來說很不容易,先是被囚、被打,後來又被他點了穴道,接著還為了尋找她師妹奔跑了百余里。

習武之人驟失武功,會比平常人更加虛弱,這個他懂,看著她疲憊不堪的神情,他也很內疚。如果不要封住她的穴道,讓她盡情施展輕功,那她絕對不會被累成這樣,也不會做惡夢。

可是,他不敢在她還不信任他、不願主動配合他的情形下放她自由。光對付八煞他就得集中所有的精力,如果解開她的禁錮,她一定會千方百計地逃離他,而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再找到她。

在地牢里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就知道對這個女孩他有兩個選擇,要麼做她的朋友,要麼是她的敵人。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因為感情的天平不受他的意志控制地偏向了她。

如今,他很矛盾,不解開她的穴道,就無法化解她對他的恨;解開穴道,又無法保證她會繼續跟著他,而一想到也許今後再也見不到她,他的心就有一種空洞的痛。

此刻,面對她甜美的睡容,他無法再說出等此案了結就立刻放她離去的話,因為,那是自欺欺人的說法!

唉,他該拿她怎麼辦呢?一聲沉重的嘆息自他心底深處發出,從未因男女情事困擾過的神捕黑鷹在這寂靜的夜里心亂如麻。

店小二送來熱水,再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走了之後,他坐在炕沿看著沉睡中的女孩,最後還是不忍喚醒她,毅然蹲在炕下握住了她的腳……

熟睡中的雲珊在蒙間竟見到眼前出現了熟悉的山水,那閃著銀光的雪峰頂、翠綠的山林和清澈的湖水無不帶給她快樂。

師傅坐在木屋前的石頭上指點她和師妹練功,她們在樹林山崖上飛躍輕跳,每一招每一式都換來師傅和氓山叔叔的喝采或訓斥聲。可是,她忽然飛不起來了,腳好重,身子好沉……

用力掙,用力飛,可是不行,她動不了,身子還直往下墜,師妹卻一個勁地往前面奔,輕巧的身形讓她追不上。

「師傅!」她慌了,大聲喊叫。「師傅,珊兒飛不起來啊……彤兒,別跑!你不等師姐了嗎?彤兒——氓山叔叔,快替珊兒攔住彤兒哪!」

可是,氓山叔叔沒有看她,也沒有幫她,只是抱著師傅跟隨師妹往遠處飄去。

她傷心又著急地想追趕他們,可腳卻沉重地無法挪動半步。低頭一看,卻看到拉住她腳的是血——紅得刺目的血!

「師傅!」她驚恐地大喊著猛然挺起身子睜開眼楮——果真,她的雙腳無法移動,正浸泡在熱熱的血……喔,不是,是暖暖的水中!

「你?!」她迷迷糊糊地看著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沒去想這樣被一個男人抱著雙腳是否合適,只是愣愣地看著木盆里被他壓住的自己的腳。

「你干嘛抓著我的腳?師傅……師傅呢?」她倉惶地四處尋找。

「沒事,你做夢了。」黑鷹將她的雙腳從盆里撈起,擦干後放回炕上。

做夢?

仍沉浸在夢境中,她的心里只有空虛和失落感。「我好累,追不上師妹……他們全走了。」她喃喃地抱怨。

黑鷹溫和地說︰「熱水泡腳能解乏,好好睡吧。」

他的聲音不再冷漠,還仿佛有種催眠的力量,雲珊眨眨眼楮,迷茫地看著他,在他以為她又要反抗時竟出乎意料地一頭倒下去,閉上眼,睡著了。

黑鷹松了口氣。

她的溫順扯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他坐上炕沿拉過被子替她蓋上,輕輕擦拭著她面頰上殘留的淚痕,想著她在夢囈里透露給他的信息。

原來她的名字叫珊兒,那個「彤兒」應該就是她的師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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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當雲珊醒來,看著陌生的環境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時,不由一陣驚恐,她在棉被下模模自己的身上,發現衣著整齊,才安了心。

稍稍轉頭,看到盤腿坐在椅子上閉目打坐的黑鷹,她心里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既有驚訝,也有羞愧,還有些許感動和感激。

她依稀記得昨夜自己被噩夢驚醒的事,記得他用熱水替她泡腳,將她的腳抱在膝蓋上擦拭的情景,那時因為太累,又被夢境困擾,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此刻回想起來,她的臉滾燙,心也滾燙。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冷酷無情?還是善良溫柔?

她注視著椅子上活像尊雕像似的黑影,撫著不安亂跳的心窩猜測著。

從他將她帶離那個令人憎惡的地牢後,她在行動上一直不跟他配合,言語上也一再冒犯他,甚至鄙視他,可是他不僅容忍了她,也沒仗著優勢佔她便宜。而最讓她無法忽視的是,他放著暖和寬大的炕不睡,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整整一夜!

怕驚動他,她一動不敢動地躺著,困惑地打量他,心里對他的恨意淡薄了,代之而起的是對他的好奇。

漸漸明朗的晨光照在他的臉上,這是張非常男性化的臉,寬闊的額頭有幾道不淺的皺紋,機警銳利得讓她不敢迎視的目光此刻被收斂在長睫毛下,高聳的鼻梁帶著天生的傲氣,厚厚的嘴唇緊閉著,似乎想將所有的言詞都封鎖住,幾天沒刮的胡須分布在他的下巴和面頰上,讓他多了幾分野性……

「你看夠了嗎?」

就在她猜想著這樣的面相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時,那兩片緊閉的唇突然張開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睫毛後的眼瞳也閃爍著揶揄的精光,而他的話更是讓她窘得想一頭鑽到地縫里去。

可惜地上沒有縫!她一翻身坐起來,故作鎮靜地說︰「我什麼也沒看。」

黑鷹抓起橫放在膝蓋上的鷹頭劍,長腿一伸,站起身來,一邊將劍扣回腰間,一邊對她說︰「趕快收拾,今天還得趕路。」

雲珊沒說話,只是低著頭跪在炕上整理棉被。意識到這是十八年來第一次與一個男人同室共度一夜,她不免有點羞澀和惶恐。

她的羞態自然嬌媚,再次掀動起黑鷹心底的情潮,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頓時,紛亂的騾馬車聲挾帶著涼涼的風撲面而來,冷卻了他心中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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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爺早!照老規矩來一份?」

當他們來到前堂準備用早飯時,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

「對,老規矩。」黑鷹點頭,又補充道︰「雙份。」

小二看看他身邊的雲珊,笑嘻嘻地點頭。「沒問題。」

將他們帶到靠牆的一張空桌坐下後,吆喝著回大堂內去了。

石鼓鎮是個四季繁忙的小鎮,這里地處絲綢之路的要沖,往來于唐都與西域各地的客商大多經由此地轉往目的地,因而過往行人五花八門,龍蛇混雜。秋季正是最好的販運季節,因此小鎮更顯熱鬧。黑鷹過去辦案常來常往,對這一帶很熟悉。

此刻雖說時間還早,但在大堂里用餐的人已經不少,許多人在他們出現時就被雲珊的嬌美容貌吸引,但當黑鷹的寒芒往人群中一掃,那些人紛紛收回目光忙自己的吃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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