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易水寒淡淡地說︰「上炕睡覺吧,天不早了。」
「睡、睡覺?!」葉兒手一抖,差點兒沒把衣服繩子拽下來。
是啊,她怎麼忘了這事呢,她轉過身看著端坐炕上的他。
「這里只有這一間屋?」
「沒錯,一間屋。」易水寒點點頭。
「就這一鋪炕?」
他還是點點頭。「沒錯,一鋪炕。」
「就一床被子?」她指指堆在他身後的棉被。
「沒錯,一床被。」
「那我睡哪兒?」她終于控制不住地大叫起來。
易水寒瞅著她,仿佛她有毛病似地指指房間、拍拍炕、再抖起被子一角。
「這一間屋夠我倆住,這一鋪炕夠我倆睡,這被子大的足夠兩人蓋……哦,不過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去隔壁那間……」
「隔壁?」葉兒迅速在腦子里想著,面色驟變。「胡說八道,隔壁是馬廄!」
易水寒毫無悔意地點點頭。「是馬廄。不過如果你願意,我的寶馬不會介意與你分享它的地盤。」
「你這個混……」
「停!」易水寒對她擺擺手。
「不可以口出惡言,我只是給你選擇,並沒有強迫你做任何事。」
「可、可是,是你把我帶來這里的!」
「要這麼說的話,我可是有帳要跟你清了。」易水寒往後靠在被子上,模樣放松,但神情緊繃地說︰「先來說說,我們為何到這里來。」
「因為你想懲罰我。」葉兒恨恨地說,虧自己剛才還將他歸類子好人了呢。
「錯!」易水寒直起身嚴厲地說︰「如果要懲罰你不必這麼費事。我把你帶來這里親自看著你,是讓你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
「我沒想傷害無辜的人!」她輕聲爭辯,但聰明地沒敢提她做的「蠢事」。
易水寒只當沒听見,他月兌掉身上的長衫,翻身倒在炕上。「我累了,要睡了,你到底要怎樣,自己考慮著辦吧。」
看到他月兌衣露出健壯的臂膀,葉兒的心一跳,急忙轉身往門外走。
听到房門響,易水寒沒吭聲,直到房門關上,听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石頭路上,他才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個女孩真是有石頭般的頑固和藤蔓般的韌性,從她今晚關心他的神態看,他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有所改變,只是這個倔強的女人永遠都不會主動承認這點,要降服她,他到底還得花多少力氣和耐心呢?
對她今天兩次破壞他的計畫,讓他每日的訓練中斷,讓他醞釀許久的計畫差點兒功虧一簣,雖然由于補救及時沒有給他帶來什麼損失,但對她的愚蠢之舉他還是很生氣,可是就算他再怎麼樣對她生氣,還是舍不得重罵她一句,光看到她愧疚的眼淚和惶恐不安的神情,他就覺得心痛不已,更別說是責罰她了。
將她帶離山寨,除了像他所宣稱的避免她再做傻事累及無辜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與她獨處,讓她能更了解自己、接受自己。可如今這倔丫頭在睡覺的問題上又跟他杠上了。其實決定帶她來時,他完全忘了這里只有一床被子,也沒有想到這問題會成為破壞他們之間剛剛建立起來的平和關系的導火繩。
本來他可以把被子給她,讓她獨睡炕上。對他來說這麼做不稀奇,坐在火邊過夜也是常有的事,可是今天因為對象是她,這個讓他愛、讓他惱、總要與他唱反調的小女人,因此他絕對不會對她讓步。既然她認定他是強盜,那他就是強搶了她的一切又何妨?
而且他相信今夜她會回到炕上來,因為她不是傻子,懂得生存的意義。
就在他思緒連綿時門開了,葉兒攜著涼風進來,燈上的火苗飄搖。
「葉兒,是你嗎?」知道是她,易水寒仍裝傻地問。
正在沮喪中的葉兒對著炕頭沒好氣地說︰「當然是我。」
「怎麼,馬廄不好睡嗎?」易水寒還是沒轉頭看她。
「我沒去馬廄!」葉兒掩飾著心虛嘴硬地說,她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在那間冷颼颼的馬廄里咒罵了他很久。
「那你干什麼去了?」
「我……我……」葉兒腦子飛轉。「去小解不行嗎?」
「喔,當然行。」易水寒強忍著笑回答。從她的口氣里,他自然听出了她矛盾的心情,也就不想太為難她。「插好門閂,我可不想睡著時被夜游的野獸咬掉鼻子或腦袋。」
他的話讓葉兒立即回身將門插好,還用手試了試,確定很結實才放了心。
屋里沒人再說話,葉兒走到炕前又猶豫了。她真的要跟他睡嗎?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跟男人合睡過一炕,更別說還合蓋一床被,她不知該怎樣上去。
「你打算這麼看我一夜嗎?」炕上傳來慵懶的聲音。
「一頭大笨熊有什麼好看的?!」她怒氣騰騰地說,並趁著怒氣蹬掉腳上的鞋,爬上了炕。
還沒找到合適的位置,身子就被拉進了暖暖的棉被中,一雙鐵臂緊緊摟著她。
她本能地掙扎。「放開我!」
「噓——安靜!」他摟著她,用被子將兩人蓋好,在她耳邊說︰「不要這麼喳喳呼呼的,我是強盜,記得嗎?通常我這樣的強盜只有賊心,沒有色膽,你的貞潔不會有威脅,好好睡覺。」
他的聲音就像在安撫脾氣暴躁的馬,輕柔又有節奏,那是她听過好幾次並被感動過的聲音。對從小在斥責吆喝聲中長大的她來說,突然有人用這樣的聲音跟她說話,還真讓她不習慣,她無所適從地僵在了他的懷里。
「這就對了。」他繼續用那種極具誘惑力的聲音說︰「放心地睡吧。」
而他除了抱著她外,果真再無其它進一步的動作。
葉兒的心隨之漸漸放松,可是睡意還是離她很遠。她無法漠視她正躺在一個男人懷里睡覺的事實,也無法忽略他壓在自己腰部的胳膊,她希望睡著,那樣就能逃離這種尷尬的感覺。
可是屋內越安靜,她的意識越清醒,睡意也越渺小,久久不肯光臨。
他的呼吸暖暖地吹拂著她的頭頂,讓她的肌膚變得十分敏感,她無可救藥地想起了在老磨坊他也是這樣抱著她,不同的是那時他壓在她身上,暖暖的呼吸吹拂過她的唇……
就在這一刻,不該出現的那一幕幕都清晰地出現在她腦海里,讓她渾身燥熱。她輕輕扭動身子想退離他,可是他把她抱得更緊。
「你喜歡抱著女人睡覺嗎?」知道他沒有睡著,她賭氣地問,並詫異地發現想到他像這樣抱著其它女人睡覺,竟讓她的心里十分不快。
緊貼著她的身軀微微緊繃,但他的回答卻很輕松。「不知道,正在學。」
「你娶親了嗎?」听到他的回答,葉兒心頭小鹿亂撞。
既然睡不著就跟他說話吧,這樣起碼可以減輕那份尷尬。
「沒有。」他的回答很干脆。
沒有?葉兒一愣,看他年紀不小了,居然沒有娶妻?!
「定親了?」她再試探道。
「沒有。」
也沒有?!這下葉兒好奇了,他雖非俊美無儔之士,但身材修長挺拔,舉止清雅,舉手投足間充滿陽剛之氣,絕對有吸引力,怎麼可能連親都沒定呢?
「你爹娘沒給你定親嗎?」
「我沒爹娘。」
沒爹娘?難道這人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她剛想開口,卻心頭一懍,莫非他也是苦命人!
「你的爹娘都過世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對他的身世有了強烈的好奇心。
「沒錯。」他簡單地回答,似乎不想滿足她的好奇心。
可是對葉兒來說,越不讓她知道的事,她越是好奇。想起他劫富濟貧的強盜生涯,她大膽地問︰「你爹娘是被餓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