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眨眼間,天空低垂,烏雲密布,海霧彌漫在海面上。霎時,白晝成了黑夜,眼前的一切變化都那麼神奇,快得讓人無從反應。
狂風撕扯著風帆,發出驚人的「嘩嘩」巨聲,海狼號像被巨人的雙手推動般順風疾行,可轉眼間風向改變了,風帆隨之轉向,船身顛簸,劇烈搖擺。
不久前還平靜溫和的大海仿佛獸性大發的猛獅,咆哮著竄起數丈高的海浪撲向大船。
嘯嵐被這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幕吸引了,來不及躲避,就被突如其來的巨浪打了個正著,頓時倒在甲板上,幸好她始終緊緊抓著船舷,否則定會被卷入大海。
「退後,不要靠近船舷!」霍海潮的聲音在巨浪聲中顯得遙遠,嘯嵐無暇尋覓他的所在之處,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張開嘴,用力地喘氣,擺月兌巨浪造成的窒息感。
一股力量用力將她拉離船舷,她抗拒著,更用力地抓住手中的木板。
「放手,這里太危險了!」
原來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不是來自海浪,而是來自霍海潮。
于是嘯嵐安心地放開了手,可顛簸的船體讓她再次跌倒,幸好霍海潮的手一直沒離開她的胳膊,她將全身重力都依附在他身上,終于逃出了被海浪圍困的地方。
「老天,你是對的,這風暴好厲害,也好壯觀!」一走到安全處,她立刻抹著臉上的海水,驚悸中帶著興奮地說︰「如果不是你拉著,我恐怕就落海了。」
看到風暴來襲時,阿嵐竟站在甲板邊,霍海潮嚇得不顧一切地趕來救他,卻听到他贊美風暴「壯觀」,不由對他的膽識頗為欣賞。
這時,又是一個巨浪打在船身上,船猛地傾斜,嘯嵐本能地抓住身邊的他。
看出她混合著欣喜與驚懼的表情,霍海潮安慰道︰「這是橫向風暴,不能站在船舷。不過不必害怕,我們的船很穩定,不會有事的。」
長庚走來對她說︰「阿嵐,去換身衣服,天冷濕衣服穿在身上會生病的。」
「不用,我喜歡看風暴!」她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如此氣勢磅礡的風暴。
長庚笑著對霍海潮說︰「瞧,這可是當初你說過的話!」
霍海潮也笑了,他抓住嘯嵐的手說︰「來吧,跟在我身邊,真正的風暴還沒來。」
「還沒來?」嘯嵐難以置信地問,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十分驚人的風暴了。
然而,正如霍海潮所預料的,她很快就見識到了真正威力驚人的大風暴。
就在她跟隨霍海潮走上頂層時,忽然天邊閃過耀眼的電光,一陣雷鳴伴著烏雲滾滾而來,「隆隆」巨響中海水激蕩起千層巨浪,傾盆大雨鋪天蓋地而下,挾呼嘯北風橫掃天地而來。
剎那間,海天相連,萬物再無逃匿之所。
與滔天巨浪、無垠海天相比,龐大堅固的海狼號彷佛只是一葉脆弱的扁舟。它在無情的黑色海面上隨波逐流,才被浪濤推舉起,轉眼又被風雨壓下去……
大自然的力量在這蒼茫間,在這風吼浪嘯的嚴峻時刻,才展現出其強大和不朽;而人的力量,也只有在這種與大自然最原始的較量中,才更顯其渺小與悲壯!
霍海潮從來不懼怕颶風,他是個敢與天地爭高下的人,他要再次戰勝風暴!
「降風帆,拉緊帆索!」他大聲喊著奔向後舵,親自接過舵輪,透過厚厚的雨幕觀察著四周。嘯嵐緊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穩定地引導著船改走「之」字形,避開崎嶇危險的礁石,循著暴風圈的邊緣緩緩前行。
狂風暴雨中,漸漸平穩的船體突然大幅度傾斜,偏離了航向。
「何成,察看主帆!」掌舵的霍海潮意識到問題所在,立刻大聲命令。
「老大,一號帆月兌鉤,拉爬手摔傷了!」何成的回報讓所有人聞之色變。
一號帆是海狼號的主帆,面積大,層次多,是全船風力的主要來源,也是保持船身平衡、協調其他各帆的主要帆,如果失效,則意味著海狼號失去了動力。
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失去動力的海船,就如同失去雙手的戰士。
于是霍海潮二話不說,立刻將舵交還舵手,頂著狂風暴雨往主帆桅桿走去。
嘯嵐一步不離地緊跟在他身後。
風大浪險,沒人能穩當地站立在桅桿下的甲板上,更別說徒手爬上去,可是霍海潮做到了。
當看到他熟悉的身影爬上高高的桅桿,狂風吹亂了他的衣襟,彷佛要將他吹離桅桿時,嘯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抓著桅桿邊的木架,仰頭注視著飛舞在半空中的長方形主帆和桅桿上的身影,狂風暴雨撲面而來,令人呼吸困難。
「別擔心,阿海能辦到!」身邊出現長庚鼓勵的聲音。
可是長庚的安慰對嘯嵐沒起作用,因為她看到已經爬上桅桿的霍海潮還沒來得及抓住控制著主帆桁的繩索,那張巨大的帆前三層就已滑落了下來。
隨著帆落,船身在風浪中劇烈搖擺,船上的人都被拋得東倒西歪。
而讓嘯嵐驚駭得瞪大眼楮的是,這一波搖擺產生的巨大的力量將桅桿頂的霍海潮拋起,他的身子懸空,只有雙手還緊緊地抱著桅桿。
「老大!」如雷的吼聲超越了海濤聲,可是船還在搖擺,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守著其他的帆,保持船行方向!」何成的吼聲傳遍甲板。
此刻桅桿上的霍海潮已經利用狂猛的風勢,重新用雙腿把住了桅桿,可是那該死的帆和繩子都被吹離了桅桿。
他必須抓住主帆索才能控制住帆!可繩子在眼前飛舞,他就是無法抓到它。
「霍海潮,你等著!」看著空中搖晃的繩子和帆,嘯嵐突然大吼一聲,不顧顛簸的船身和被巨浪卷入大海的危險,走到桅桿下。
在攸關性命的此時此刻,她驚覺到霍海潮的命運已經緊緊牽系著她的心,她不能想像他受到傷害的模樣!
濕重冰冷的棉背心成了頂風爬繩的最大阻力,她毫不猶豫地月兌下它摔在地上,然後抓住升帆索開始攀援。
她知道風帆墜下,說明它的上升功能已經喪失,因此她唯一能利用的只有這根繩索。
「阿嵐,不要去!」長庚焦慮地阻止她。
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中,浸透水的繩索又硬又滑,主帆既大且重,如果控制不好墜落,必定帆毀人亡!
所有人的眼楮都關切地注視著她,可是沒人能夠阻止她敏捷如猴地爬上繩索。而她此刻一心只想幫霍海潮,根本顧不上那麼多了。
「下去!這里危險,不要上來!」霍海潮的吼聲在風雨中顯得微弱,但她听見了,並感到高興,因為這說明她已經接近他了。
她不說話,只是用力地爬。狂風撕扯著她,想將她吹落,耳邊是帆桁在風雨中發出的啪啪聲響,可是她毫無畏懼。
她的心里只有他——霍海潮!
終于,她靠近了那張懸掛在半空中的大帆。
她伸出手想抓住它,可是呼嘯的風不允許。狂風好像跟她有仇似地死勁拉扯著她,她的眼楮被吹得眯成了一條縫,吊在繩子上像蕩秋千似地在空中旋轉,恍惚中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在空中飛舞。
「抓緊繩子下去!」霍海潮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她知道是風的原因。
她想回應他,可是一開口,風便灌滿了她的口腔。
「下去,該死的小子!」霍海潮繼續怒吼,可她依然不理,她在等待機會。
終于,一陣勁風將她吹向大帆,她用力往那里蕩去,她要抓住帆桁!
「阿嵐!」霍海潮恐懼地大喊。
熟悉船就像熟悉自己身體一樣的霍海潮知道,在這樣的天氣里這麼做會有多危險!如果阿嵐放開繩子後又沒能抓住帆桁,或者是抓住了,但帆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墜落的話……後果他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