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相公 第25頁

無塵道姑裝做沒听見,走到了盈盈夫人的另一側。

一向開朗的弟弟出現少有的愁苦相,惹得彭峻猛、彭峻虎為之一樂。

「怎麼?天下也有難住你的事嗎?」彭峻猛笑著問。

彭峻威嘴一撇。「哪有?天下能難住我彭峻威的事還真沒呢!吧活去!」

「峻威哥哥,我去幫你。」雲霏笑著從彭峻虎身邊站起來。

「瞧,還是二嫂心眼兒好……」

「各位都請出去,貧道要給夫人治療了。」不等他把對雲霏的贊譽之詞說完,道姑冷然命令道。

盡避回來不足兩日,但彭峻猛、彭峻虎也已見識過這位性格乖僻的老道姑的脾氣了,不過看她對娘盡心認真的份兒上,也就對她沖撞的口氣有了全然的寬容和諒解。此刻,他們都听話地離開了房間。

罷出門,卻看見雁翎端著食盤走來。

「大嫂今天又做什麼好吃的給娘呢?」彭峻威一見到她,就高興地迎上前。

雁翎笑答︰「酸菜肉絲面片兒湯。」

「哇,听起來很不錯,有我們的份嗎?」

「放心,都在廚房里呢!」

雁翎的一句話,引得雲霏也叫起來了。

「峻威哥哥,我們趕快去切藥,切完了就可以吃大嫂做的好東西了!」

「走吧,」彭峻威不再耽擱,當即與雲霏和彭峻虎跑了。

彭峻猛上前接過雁翎手中的托盤。「道姑要替娘治療,你現在……」

他話還沒說完,身後的道站開口了。「讓她進來,食物是最好的治療。」

于是,彭峻猛端著托盤進房。放下托盤後,他又幫雁翎將娘扶起,靠坐在床頭,看她細心地將香味四溢的面,一點點地喂到娘的口中。

雁翎的溫柔美麗和細致體貼令盈盈夫人心情十分舒坦。看看媳婦身邊的長子,她寬慰地想,自從有了這個媳婦後,兒子真的比過去開朗溫和多了。

兒子們都能得到好姻緣,是她心里最大的願望和滿足。

盈盈夫人抬起漸漸恢復神氣的眼楮,看著立于床頭的道姑,盼望能盡快康復。

兩日後,彭翊堅決地下了命令,讓他兩個身負重任的兒子離去。

彭峻猛、彭峻虎無奈,只好與仍不能說話的娘告別後,留下各自的妻子走了。

看著兒子們離去,她淚水漣漣。

身為她的夫君,彭翊明白身處病痛中的夫人是多麼渴望讓兒子們陪在身邊啊!可是,他卻連這個最簡單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他為此感到愧疚!

「盈盈,是我不好,趕走兒子們,讓你傷心了。」他將妻子輕輕抱起,摟在懷中。「你是個明白人,知道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孩子們是朝廷倚重的將軍,肩扛守城戍邊的重任,不能讓他們誤了正事。等有朝一日,我卸下這身麒麟袍,摘了這頂花翎帽,一定終日陪著你,哪兒都不去。」

彭峻威跟兩位兄長道別後,他讓兄嫂們私下話別,回到娘的房門口正好听到父親的這番話,不由再次被爹娘之間的深情感動。

爹娘數十年恩愛如初,這是何等真摯深厚的感情啊!

他默默地轉身走向院子,沒看到有一雙在黑紗後閃爍的目光正注視著他。

幾天後,盈盈夫人的病況大有改善,早先麻木的半邊身子已經可以輕輕地挪動了。但仍不能言語,喘息咳嗽也還未見改善。

即便如此,大家仍然很高興,相信夫人的病一定很快就會好。

可是細心的彭峻威發現,不久前還一直很有自信的無塵道站卻顯得心事重重。

傍晚,他將曬好的藥收起來,看見道姑正獨自站在藥堆前沉思。雖然看不見她的面孔,但他敢用性命擔保,那塊黑紗下的臉一定是愁容滿面。

「怎麼了,婆婆有何難處?」彭峻威大步走過去放下藥,關切地詢問。

他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道姑一跳,她略微一怔,迅即問道︰「此問何來?」

「因婆婆雙肩僵硬,似乎不堪重負;垂首沉思,似被某事所困,因而有此一問。」

道姑身子再次一僵,面巾下的臉上布滿驚駭。他還是像當年一樣敏銳,僅從外形就能揣測出人的內心,看來自己得與他保持更遠一點的距離!

她竭力平息著內心的驚慌,緩緩地說︰「我是在擔憂。」

「因為我娘的病情嗎?」彭峻威急忙向前一步。

道姑知道無法在這個聰明過人的男人面前假裝,便坦言道︰「沒錯。」

這下彭峻威急了。「我娘的病不是正在好轉嗎?怎麼?難道是假象?」

「不,不是假象。」道姑急忙糾正他,沒在意自己的語氣里竟有幾絲安撫的意味。「夫人的病情確實是好轉了,但貧道所憂的是夫人至今無法恢復的說話能力,按說,肢體恢復知覺後,應該就可以說話,可是……」

彭峻威心里一涼。「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娘的病其實並未完全治好?」

「也不是。」道姑的口氣略有遲疑,她的手輕觸桌上的藥包,沉思地說︰「也許還是得找到另外一味藥材才行。」

彭峻威著急地問︰「什麼藥?只要你能說出,我定能找到!」

「長鞭紅景天。」

「長鞭紅景天?」彭峻威重復著,想起以前听人提起過,俊秀的眉眼一開,笑道︰「那不就是長在高山石縫里的草藥嗎?」

「沒錯,正是那種草藥。」

「那有何難?我去各大藥鋪找,一定能找到。」

「不行,夫人的病必須用新采的花瓣。可是此刻並非采摘季節……」

「那麼就無法找到嗎?」彭峻威的心頭一涼,十分焦慮地問。

無塵道姑搖頭道︰「倒也未必。此藥的采摘期雖然還嫌早,但如果到溫度較高的峽谷中去找,還是可以找到的。」

「溫度較高的峽谷?」彭峻威沉思著。「此季什麼地方較熱呢?」

「據貧道所知,柳河溝盛產此藥,而且那里有不少溫泉,故氣溫較山谷外高,只是那里路途遙遠,以貧道腳程來回也得月餘,實難……」

「柳河溝?」彭峻威放心了,那地方他這幾年率部巡視時曾去過幾次。「那不就在長白山西麓嗎?」

「沒錯!就是那里。」對他的見多識廣,道姑似乎很高興,語氣也不像以往那般尖銳。「那里石壁陡峭,是長鞭紅景天生長的好地方,如果凌晨去采帶露水的花瓣,那藥效就更好了。」

看她難得如此心平氣和地跟自己說話,彭峻威也覺得很愉快,便問道︰「長鞭紅景天的保鮮期可有多久?」

「若置于濕木盒內,可保鮮七日。」

彭峻威大笑。「婆婆不用擔心,在下保證七日內定可趕回。」

「有何好方法?」

「讓在下隨同前往,絕對可以成事!」

「不!你不可同往,貧道獨自前去,否則寧可不去!」道姑平和的聲調突然又變回了往日的冷硬,並顯得高亢激昂。

彭峻威聞言,俊美的臉上滿是錯愕。「為什麼?婆婆不正是為了救人前來嗎?何以因區區小事要置在下親娘的性命于不顧?」

「沒錯,貧道前來正是為了救治夫人,但貧道絕不與男人同行。」

一听此言,彭峻威既生氣又好笑。「婆婆實在多慮了,在下雖為男子,但謹守禮儀,絕對不會對婆婆無禮。」

「謹守禮儀?哼!」不知為何,道站竟冷哼了一聲。

「婆婆此為何意?」听她語氣輕蔑,彭峻威不解地問。

但道姑不回答,只是挺直了身子站在他面前。

她的鄙棄與不信任,令彭峻威很不舒服,他口氣強硬地說︰「請恕在下直言,若非為了早日治好娘親的病,在下也無意與女人同行,可事到如今,由不得你我,今晚請婆婆做好準備,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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