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想轉移話題,漪蓮悶悶地說︰「我看見那些衙役。」
「不要擔心,會否極泰來的。」看她依然悶悶不樂,古立恆鼓勵她。
被他的信心感染,漪蓮也不再擔憂那麼多,她本來就是個開朗的女孩。
「你怎麼知道我爬窗子進去的?」想起他先前的話,她好奇地問。
迸立恆看了她的裙子一眼。「喏,妳的裙子告訴我的。」
漪蓮連忙低頭審視自己的裙子。「沒有啊,干干淨淨的。」
「這是什麼?」古立恆拉起她的腰帶,上面有細細的灰塵。
「喔,你眼楮也太厲害了,這麼點都能看出來。」漪蓮拍去塵土,心想難怪勞伯說他能在黑暗中視物,真是「天賦異稟」。
進了主樓,古立恆放開漪蓮的手往書房走。
漪蓮看他臉色不太好,便擔心地說︰「你又要工作嗎?你身上的傷才剛剛好一點,不要太辛苦。」
她的關心溫暖了古立恆的心。他微笑道︰「不要擔心,我沒事。」
「那我陪你工作,好不好?」
「陪我?」古立恆眉毛一挑。「妳不會覺得枯燥無聊嗎?」
「不會!」漪蓮急忙說。「我喜歡看你做事,我保證閉緊嘴巴不吵你!」
她的話令他們同時想起不久前,她被迫到黑漆漆的臥室里「陪」他所惹出的麻煩,兩人不禁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只要不是黑黑的地方就行。」漪蓮抓著他的手,搖晃著補充道。
他立刻承諾︰「再也不會了!」
然後他們一起進了書房。
那天古立恆一直忙到很晚,他養傷的這段時間積下來的事情確實很多,需要他花很多時間處理。漪蓮始終陪著他,不時為他研墨展紙、端茶倒水。當然,也免不了逮著機會就問東問西,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發現他真是知識淵博,無論什麼問題都難不倒他,而且他的解答總是言簡意賅,讓人一听就懂。
這次以後,連著幾天漪蓮都到書房陪古立恆,知道古家事業實在很大,而且跨足多個行業,光是上海一處,在米、布、茶、木、絲綢、顏料等行業中都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雖然他已多年不與官場來往,但生意上仍不時與衙門有交集,多由手下出面。
而他做事俐落,交代事情清楚簡潔,盡避因傷臥床多日,但對產業情況了如指掌,彷佛所有事情都在他計畫和控制之中。
漪蓮深深敬佩他卓越的管理能力,及他下屬的盡職與忠誠。
同時,她也被他在工作時表現出來的另一面深深吸引,既沒有與她初見時的冷漠,也沒有與她相熟後的親切幽默,而是穩重果斷而又頭腦清醒。
只有在這時,他的力量和魄力才充分顯露。
「難道所有的大生意人都像他那樣嗎?」她自問。
她從來沒接觸過有身分地位的人,更沒有看過他們與人交談或做事的樣子。
以前她看最多的,就是那些到鐵鋪來買賣或加工改制鐵器的,就算是古立恆這樣的大東家去她家鐵鋪訂購物品時,派去的人也多是工頭之類的。因此他們的談吐大都直率粗魯,沒有斯文氣。而古立恆則相反,他有原則、口氣強硬,但在任何時候都輕聲細語。
這天,看他事情忙得差不多時,她憐惜地說︰二址恆,你一個人要管那麼多的事,會不會覺得很辛苦?」
「不會,有那麼多手下幫我做事,怎麼會只有我一個人呢?」古立恆輕笑著將她拉到身邊,打趣地說︰「怎麼,妳在心疼我嗎?」
漪蓮輕輕模著他臉上的疤痕,毫不避諱地說︰「我是心疼你,而且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你這麼辛苦,我卻什麼事都不會做,只知道玩……我好像是個白吃白喝的廢物喔。」
她的話將古立恆惹笑了,他握著在他臉上摩挲的小手。「妳在家會幫忙嗎?」
漪蓮想了想。「好像也沒幫。爹娘都很疼我,做飯有廚娘,縫紉有娘親,爹爹跟鳳生哥哥都不準我去鋪子,說那里不適合女孩子,說我去了只會幫倒忙……」
看她苦惱的樣子,古立恆安慰她︰「妳不需為此煩惱,妳看,妳給這里帶來了生氣,妳讓人笑、讓人高興,這就是幫忙啊。我想妳在家里也一定是這樣將快樂帶給大家的吧?」
「是啊,爹爹總這麼說。可是,這樣真的有幫到忙嗎?」漪蓮不信地問。
迸立恆正色道︰「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帶來快樂和歡笑,所以妳是我們最需要的人。」
他的話安慰了漪蓮,她開心地說︰「那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更高興呢?」
「做妳自己就好,不要改變,就像這樣。」古立恆看著她單純甜美的笑容,真的希望她能永遠這麼快快樂樂!
「沙大叔,我來了。」
今天立恆要到城里的商號去,不在家用早膳。于是漪蓮一大早起來後沒有去找他,而是直接跑到廚房來找羅鍋沙。
「韓姑娘來得真早。」羅鍋沙很喜歡這個活潑開朗的女孩。
「今天不是送菜的日子嗎?我是來幫你的。」她知道今天是附近菜農送新鮮蔬菜來的日子,于是她想來幫忙。
「呵呵,上次沒把妳累壞嗎?」羅鍋沙開心地說。
「沒有,那點活怎麼會累倒我?」漪蓮得意地說著,往後門走去。「我去看看人來了沒有。」
「好哩,我隨後就到。」羅鍋沙快樂地喊著,看著已經消失在樹後小徑的靈巧身影,笑嘻嘻地點點頭。
漪蓮來到後門,見門已經打開了,一個護院扶著門讓一輛木板車進來。拉車的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車上放了兩大筐綠油油的新鮮蔬菜和一竹籃肉,還有一壇酒。車身較沉,輾過門檻石階時發出「喀喀」的聲音。
「啊,今天來得比上次早。」漪蓮走近,看著沉重的板車。
男孩費勁地將板車拉進門後,似乎已經沒勁了,漪蓮急忙走到車後幫他推車,可是車輪只是壓在碎石小徑上,就是不往前走。
「還是我來吧,姑娘替我看著門吧。」護院說著將後門關攏,但沒有上鎖。
「沒問題,我在這守著。」漪蓮滿口答應,贊嘆地看著護院絲毫不費力地幫那男孩將車推往廚房。
突然,關著的門被撞開,漪蓮尚未反應過來,就覺呼吸一窒,口鼻被人捂住,身子也離開了地面。
「嗚……嗚……」她拚命掙扎,可是她面朝外,被那人緊緊夾在胳膊下,看不見來人的臉。她奮力用手捶打、掐捏那條緊勒在她腰上的手臂,可是好像踫到牛皮似的,打不動、掐不進,氣得她只能干瞪眼。
那人抱著她一路狂奔來到江邊,上了一條早已等著的烏篷船,進到艙里後才放開她。
她立即坐起身,回頭看這個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膽綁架她的惡棍。
可是當她看清這個可惡的綁架者時,她大大抽了一口氣。
「鳳生哥哥?怎麼會是你?!」
「沒錯!不然妳以為是誰?有誰敢在老虎口里拔牙?從冥府鬼王手中搶人?」鳳生滿頭大汗,顯然這一路奔跑累死他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漪蓮氣急敗壞地問,想到立恆一旦知道她失蹤,不知會擔心成怎樣時,她就焦慮難安。
鳳生狠狠地說︰「我不這樣做還能怎樣?我費力在牆上鑿的洞被封了,除了這種方式,我還能怎麼帶回妳?」
原來那個洞是他弄的?
「你怎麼能挖人家的牆腳呢?」她生氣地問。
「還不是為了妳。」鳳生的語氣里有許多情緒。「我不來帶妳走的話,妳會自己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