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相公 第9頁

「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到他手捂鼻子,雁翎趕緊起身道歉。

彭峻猛放開手道︰「妳要是故意的,我的鼻子一定斷了。」

雁翎見他的鼻頭紅紅的,不自覺伸手但很快又縮了回來。「很痛嗎?」

「不痛。」彭峻猛坐起來,捏捏鼻子說︰「我的鼻梁可是像白塔那麼硬呢。」

听他將自己的鼻子跟名聞天下的遼陽白塔相比,雁翎笑了。「你的鼻子能跟那數百年的老塔比嗎?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又高又直喔。」

「當然,我的鼻子可比它還直呢!」彭峻猛毫不謙虛地說。

輕松的說笑化解了適才的拘束,雁翎下炕後又開始了例行的忙碌。

不一會兒,她走進來看著他小心地將傷腿挪到炕邊,便把那根靠在炕沿的拐杖遞給他說︰「灶上有熱水,早餐就在鍋里。」

彭峻猛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了。」

良好的睡眠確實改變了他的心情,令他覺得精神、面貌皆煥然一新。

等他出去後,雁翎收拾好被褥,從炕頭的木櫃里取出一件藍色長棉袍和一卷皮毛。

將袍子和皮毛在炕上展開,用手橫著豎著比劃一陣後,她滿意地點點頭,並開始用剪刀將皮毛剪成不同形狀的條塊。

她拿起袍子細細摩挲著。袍子衣料雖然一般,但針腳十分細密,最妙的是在領口處瓖了一圈白色皮毛,胸前用白色絲線繡了一排振翅飛翔的大雁。領頭雁的位置剛好在第一個鈕扣處,然後人字形往兩腋展開,配合著那圈白色皮毛,使整件衣服顯得十分素雅大方。

「雁兒,大雁總是南來北往,娘希望有一天妳也能像牠們一樣飛……妳才十五歲,還得長高,娘為妳做好了妳長大後的棉襖……」

娘臨終前的話語在耳邊回響,雁翎撫模著這件收藏了快三年的棉袍,淚水溢出了眼眶。

「娘,原諒雁兒吧,您的雁兒沒長高,也沒長胖,所以沒能穿上娘親手縫制的衣服……可雁兒知道如果今天您在這兒,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她將臉頰貼在柔軟的棉袍上,彷佛再次感受到娘溫柔的撫模和寵愛的拍哄。

然而,她還是毅然地握起剪刀,朝精美的棉袍剪去……

從河邊回來的彭峻猛,站在門邊將這一幕盡數看入眼底。

那件袍子顯然對她意義非凡,可是她為什麼要剪破它呢?

他不明白,但卻清楚這時最好不要去打擾她。

他在房里默默地吃著雁翎準備好的早餐,喝著她精心熬炖的牛骨湯,心里卻一直想著她剛才悲傷的模樣。

那棉袍是誰的?看起來很大,該不會是什麼男人……他突然擱下碗,撐著拐杖往里走,坐在炕上。

他的動作很大,驚動了專心于針線的雁翎。她抬頭看他,眼里依然淚光閃閃。

「妳怎麼啦?」他小心地問。

雁翎輕笑,但神情卻令彭峻猛心痛。

「這是我娘去世前為我做的最後一件棉衣。」她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手中的活。「以前我娘總說我手笨,不會做棉衣……那時娘已經生病了,可她說我還會長大,所以縫了這件大棉袍……」

一串眼淚滴落在手中的棉袍上,她趕緊用手將它抹去,撩起衣袖擦擦臉上的淚水,自嘲地說︰「你看,我真的很笨,就像娘說的,新衣服被我弄髒了……」

彭峻猛看著她流淚,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妳沒有別的親人嗎?」過了好久,他問。

「沒有。」雁翎搖搖頭,手中一面不停地飛針走線,一面說道︰「我娘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爹爹是誰,可是我知道我娘不是本地人,是從關內逃難來的,後來因為我的出生而被迫留下,最後又葬在了這里……」

她彷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似地說著自己的身世。然而,她並沒有告訴他,打她懂事時候起,娘就一直教導她長大後斷不可輕易許身于人,一定要明媒正娶才行。隨著年紀的增長,她漸漸從娘的話里听出娘與爹是背著家人偷偷相愛,後來爹爹迫于家庭的壓力拋棄了娘。

已懷孕數月的娘因無顏面對家人和鄉鄰而逃離了家鄉,從此沒有再回去過。可是,她知道娘至死都思念著她的故鄉。

從她的敘述中,彭峻猛已然猜出她何以沒有爹並獨自居住此地的原因。

想到她自幼生活在這個閉塞的山谷中,那麼年輕就失去唯一的親人,彭峻猛對她充滿了憐惜。

生活的磨難並沒有讓她變得冷漠和苛刻,她不僅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而且還保持了熱情善良的本性。

對像他這樣受了傷,又脾氣暴躁的陌生人,她樂于施以援手;對那頭又丑又老的驢子,她也極其溫柔體貼。

她的純潔善良、溫柔隨和與堅韌果斷匯合起來,不正是他寂寞的心田最最渴望的甘泉嗎?

「快來試試吧,應該合適了。」

就在他神飛意走之際,雁翎低頭咬斷了線頭,將棉袍推到他面前。

「什麼?妳要我穿這個?」彭峻猛一時糊涂了。

「沒錯,我已經將它按你的尺寸改過了,你試試吧。」

「不要!這是妳娘留給妳的遺物,我怎可佔用?」彭峻猛堅決拒絕。

雁翎一听,急了。「我都已經剪開重新改過,如果你不要,我也不能再穿,那麼還是要送給別人的。再說,馬上就要下雪了,你如果沒有棉衣,怎麼能熬過那樣的嚴冬?我娘如果在,她也一定會這麼做,因為我娘是天下最慈悲的人……」

說到這,淚水再次溢滿了她的眼眶。

看到那雙漂亮的眼楮充滿了淚水,彭峻猛覺得所有的語言在這時都是蒼白空洞的。于是他什麼都沒說,抓過棉袍穿上。

「妳怎麼知道我的尺寸呢?」他單腳站起來,伸長胳膊讓她看。

「你忘了昨天我替你補過衣衫?」雁翎看到經過修改後,穿在他身上還算合身的棉袍,總算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嗯,妳娘錯了!」彭峻猛稱贊道︰「妳一點都不笨,還很聰明,妳居然能將皮毛拼接在腋下和肩頭增加寬度,接在下襬和袖口增加長度……穿上後既暖和又合適。」

雁翎為他拉平衣襟,扣上扣子,檢視著看是否有什麼地方不合適。

最後確認果真如他所說「既暖和又合適」後,滿意地說︰「好啦,有了棉衣你就不會受寒了。今天鐵大叔應該會回來,等會兒我就送你去他家住,等你傷好後,你想走就可以走了。」

彭峻猛沒有說話,他專注的眼神停留在她臉上,半晌後悶悶地問︰「妳對所有的人都這麼好嗎?」

「什麼意思?」雁翎看著他,好奇地問。「見人有難時,不該幫助嗎?」

面對她無邪的眼楮,彭峻猛詞窮了。

吃過午飯,雁翎帶著她去屯里。原來上河屯並不遠,就在山坡另一面。

可是,鐵大叔及出外打獵的人們仍沒有回來,雁翎感到很失望。

彭峻猛倒是很高興,他可不想離開這個被他視為「救星」的女孩。

從在屯里看到的情形判斷,雁翎口中的「鐵大叔」和他的族人們應該是原來居住在大草原上的契丹人後裔。這個民族擅長弓箭馬術和狩獵,每當冬季來臨,便全體出動,相約打圍,直至滿載而歸。

數百年前,隨著遼國的滅亡,契丹人大多散居各地。看來這個屯子就是那時所建,由于它隱蔽在這片原始森林中,人口又少,所以不為人所注意。

從屯里回來後,雁翎讓他在坡上等著,自己則回家取來弓箭。兩人坐在這里對著飛越河岸的飛鳥野鴨放箭,等獵物落地後雁翎再跑下去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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