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明白。」洛陽孜整個肩膀都垮了。
「另外,別讓我知道你打著侯府姻親的名義做什麼事,我翻臉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希望岳丈能明白。」
「草民明白。」
蕭元燁點點頭,牽著洛婧雪的手轉身離開洛府。
侯府的馬車正緩緩駛回,金文昊騎著自己的馬、牽著蕭元燁的馬跟隨在馬車旁護衛,而蕭元燁與洛婧雪則一同乘坐馬車。
今日他們的確去了蔣建桓的手下交接賄款的現場,這人看來可能是蔣建桓身邊專門處理賄款的帳房,與蔣府的帳房並非同一人,足見許蒿賢一黨的貪賄金額有多龐大,竟有人專門處理。
蕭元燁在潛伏等待時機時,听見了蔣建桓的帳房稟報,說上回那筆交易已經成了,款項半個月後就可送到。
其實那次沒能成功的突襲,蕭元燁的心中一直有個疑點,那就是上回交易的對家究竟是什麼人,竟能讓蔣建桓親自出面辦?
所以一听這個帳房即將要接觸對方收取賄款,他立刻改變了計劃,先是按兵不動看他們怎麼交接賄款,然後記錄在冊,等雙方散了,蕭元燁再指揮他的屬下于隱密處抓住蔣建桓一行人,而部分的護衛則對那個專職處理賄款的帳房開始了一天十二個時辰的秘密盯哨,定要出交易的對象。
蕭元燁親自審問蔣建桓,無奈蔣建桓嘴牢得很,不過他早已經過了長久的調,證據也很充分,如今又截到了賄款,他並不在乎蔣建桓是不是願意招供,至于那個特別的交易方是誰他還不打算問,以免蔣建桓有什麼方法可以事先給許蒿賢透露消息,讓屬下盯哨一事變得徒勞無功。
許蒿賢的眼線鋪得有多廣蕭元燁無法估算,只能萬事小心。整個行動結束,在返回侯府的路上,金文昊才敢再提起回門的事。一開始听見一個人回門的女子可能會受到母家的冷落、嘲笑,蕭元燁雖然變了神色,但也沒有其他反應,直到金文昊說了一句話——
「世子,您這麼對待一個您愛著而她也愛著您的女子,您不怕會後悔嗎?」
「你怎麼知道她也愛我?」
金文昊月復誹著蕭元燁,既然用了「也」字,那世子是知道自己愛上了世子夫人的,既然如此有什麼誤會不能說開,要冷戰這麼多天?
難不成,世子是以為世子夫人不愛他而生悶氣?
「世子,您說世子夫人是為了離開洛家不得已選了您,可世子您想過沒有,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她進門的時候是怎樣,她可能漸漸改變了心態愛上您了呢?」
「改變?」
「是,世子。世子夫人愛不愛您,看她的改變就知道了,世子夫人剛進門時對世子恭敬有余親熱不足,可如今她給世子送……」金文昊想了想上回世子夫人是怎麼說的,「送『愛心午餐』,在世子轉達不宿在世子夫人院落的時候,她還特地給世子備了夜宵、附上一張簡筆畫,還有,她上回送了幅雙面畫給您還記得嗎?」
蕭元燁當然是記得的,那幅像屏風一樣的雙面畫雖只有五寸高,放在書案上頂多就是擺飾,可那雙面畫極為特別,不管是由左方望去還是右方望去都各有一幅畫,而且是完全不一樣的畫,蕭元燁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畫屏。
蕭元燁不得不承認,金文昊說的這些都足見洛婧雪是花了心思的。
「如此世子還覺得世子夫人沒有改變嗎?如果她對您沒有情意,如果她只是為了在侯府生存,她就會和剛進侯府時一樣,一心照顧好少爺、服侍好老夫人就是,她會改變不正是因為對世子動了情嗎?」
蕭元燁這回是真的好好思考了起來。
見狀,金文昊知道蕭元燁就快想通了,他只要再推一把,「世子都說世子夫人是為了逃離洛家,那她一個人回門,不知道要遭受到多大的奚落……」
「走!去洛府!」
金文昊滿意地應是,隨即遣退其他護衛,與蕭元燁趕往洛府,果然就在洛府大門看見被刁難的洛婧雪。
*
短暫的回門結束,洛婧雪是松了口氣的,她的確不知道怎麼跟洛府的人相處,一頓飯要吃得那麼難受,還不如不吃。
「世子,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沒生氣。」
「沒生氣才怪。」洛婧雪不滿極了,她嘟著嘴嬌嗔著,「沒生氣哪會冷落我這麼久,我很想念那個會對我笑的世子呢!」
聞言,蕭元燁忍俊不禁,回頭捏了捏洛婧雪的臉頰,「別撒嬌。」
「世子不喜歡嗎?」洛婧雪攬著蕭元燁的手臂蹭了蹭,看見蕭元燁笑得更開了。
「好好好!我喜歡。」
「世子,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你說。」
「其實……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但對我來說,你已經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原來連她自己都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嗎?蕭元燁有些後悔自己生她悶氣,他應該要多點耐心的,至少先從讓她改口做起。
「我可以等,等你厘清你的心思,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至少私底下喊我的名字。」
這個人剛剛還在洛府耍派頭呢,現在就不讓人喊他世子了?
洛婧雪也不是不願意喊,這不是因為身在古代,以為身分尊貴的人都要有個尊稱的嘛!
于是,洛婧雪點了點頭,「好,我以後私底下就喊你的名字,元……」
話沒說完,眼角余光瞥見了窗外銀芒一閃,一道箭光破空而來,洛婧雪想也沒想,直接就撲到了蕭元燁身上。
「小心!元燁!」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蕭元燁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看見洛婧雪倒在了他的身上。
金文昊也被這暗箭所驚,擔心再有其他埋伏,他命令馬車改駛其他的路,並加速往侯府奔去,至于本來步行在馬車邊的侯府奴僕則命他們四散,各自尋路回去,只要不與馬車同行,這些奴僕性命應該無虞。
第十章 回門有人撐腰(2)
在急駛的馬車里,蕭元燁壓住洛婧雪背上的傷口,他從未如此慌亂過,只能大喊著,「加快速度!再快一點!」
洛婧雪倒在蕭元燁的懷里,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她輕聲問著,「元燁……你有受傷嗎?」
「我沒有,你這傻子替我擋了。」
「那就好……那就好……幸好傷的不是你……」
「傷的是你那就好嗎?」
「元燁,我現在能回答剛剛我提起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
「元燁,我想……我是愛你的,我見不得你受傷,我不要你死……」
「婧雪……我也是,我也愛著你……」蕭元燁摟緊她。
「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啊……過去的我果然沒有真正愛過……」
洛婧雪回想她的上輩子,她交過男朋友,但總是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因為她老覺得缺點什麼,現在想想,原來缺的是真正的愛意……
洛婧雪的傷雖然重,所幸她因為推了蕭元燁一把,導致那箭的角度有了偏差,所以沒傷及要害,更沒有性命之危。
洛婧雪躺在床上養傷的這段時間,連羅氏都對她改變了態度,其實本來羅氏也漸漸覺出了洛婧雪的好,只是嘴硬還不想承認罷了,但看她為了救蕭元燁自己卻受了重傷,羅氏又不是沒良心的人,怎麼還會嫌棄這麼好的兒媳。
她還交代了蕭元燁務必好好查清此事,這次的暗殺顯然是針對他而來的。
蕭元燁怎麼會不知道這次暗殺的起因,這肯定是許蒿賢下的令,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整個貪腐案的核心了。
只是許蒿賢會派人埋伏,是因為他知道蔣建桓已經被他的人控制住秘密關押了起來,還是因為他根本沒消除對自己的懷疑,想著寧可錯殺不可錯放,才安排了刺殺?
蕭元燁仔細思考推敲過,這次的埋伏並不是倉促之舉,若是因為蔣建桓被抓,來不及鋪排整個行刺計劃,所以,這個計劃只可能是更早之前就排定好的。
蕭元燁讓他的屬下不可掉以輕心,但仍繼續監視蔣建桓的帳房,務求把這最後一個貪腐官員成擒。
本來皇帝已經下令他加快查案進度,準備收網了,可因為這個未知的人,蕭元燁決定再暫延幾日,他正準備派人送密信進京給皇帝告知此事,結果就先等到了皇帝的聖旨。
西鮮在經過了多年爭戰之後,終于決定向朝廷輸誠求和,皇帝也不是好戰的,原先征伐西鮮是因為西鮮人時常進犯邊境,如今西鮮願意議和,朝廷能不多費兵卒就收納一個藩屬國,自然沒什麼好不答應的。
藩屬國的上貢必須以國土能生產糧食的面積、該國的各種礦產與人口情況,來計算該支付多少歲貢,所以剛議和的時候,都必須送上自己的國土輿圖及人口情況給宗主國,而負責送來這些文件的人就等同使臣。
由西鮮邊境入境後,最快能到達京城的路就是水路,但水路並沒有直達京城,向來都是在鄰近的秦西城轉走陸路進京。
既是使臣,就得派足夠分量的官員接待,在秦西自然就是蕭元燁了,皇帝還另行附上一份密旨,讓蕭元燁跟著西鮮使團進京,同時將許蒿賢的罪證借這個時機送進宮里。
洛婧雪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病人,能下床後就不肯好好躺著,老是讓萱兒扶著她四處走,蕭元燁便讓人做了部輪椅車給她,這下有了輪椅的洛婧雪更不安分了,最後是蕭元燁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才安分下來。
如今西鮮使團來了,蕭元燁還是得以公事為重,洛婧雪也能理解,直到蕭元燁告訴她,他必須陪著使團進京一趟。
這下洛婧雪不樂意了,京城雖不遠,但一連串的繁文縛節處理下來,總得近一個月才能回得來,要不是皇帝的命令不去會殺頭,洛婧雪還真不肯答應讓蕭元燁離開這麼久。
越接近使團到秦西的日子,洛婧雪就覺得心情越郁悶,她才剛懂得自己的心,兩個人還沒膩歪夠,蕭元燁就要被他的老板叫去辦事了,她怎能不郁悶。
但她終究是永業侯世子夫人,懂得自己的本分,她也不是那麼戀愛腦的人,她明白自己有社交義務,因此到了使團來到秦西那一天,蕭元燁在驛館設宴款待使臣團,她也隨行了。
洛婧雪覺得自己能行走,但蕭元燁不肯她太累,于是除了接待時不用輪椅車以外,剩下的時間她都必須坐著,洛婧雪也同意了。
使臣團送來的輿圖等文件自然要先給蕭元燁檢查的,不過所謂的檢查也只是個儀式,大概就是確認一下真有這些文件,然後便要交還給使臣團,待面聖那日再呈上。
洛婧雪彼時正陪在蕭元燁的身邊,便也一並看見了那幅地圖,她早先問過蕭元燁西鮮的位置,所以心里對西鮮的地圖是有底的,可當使臣將卷軸拉開,她卻皺起了眉頭。
「這便是西鮮的輿圖?」
「是的。」使臣恭敬地回答。
這不對啊!如果這是西鮮,那西南方還有一大塊土地怎麼消失了?
說來也神奇,這輿圖跟她在現代看過的地圖可說是相差無幾,她確定她沒有記錯方位,畢竟西南方有座綿延了兩千多公里的山脈地圖上倒是有,但西鮮的整個地形跟她記憶中的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怎麼了?」蕭元燁看出了洛婧雪的疑惑,他國的輿圖別國不容易取得,他不知道她是覺得新奇還是感到意外。
洛婧雪幾乎就要說出這不是正確的地圖了,她倒不是能精確的畫出世界地圖,只是當年在學畫的時候,對于地圖上的山脈、水源、平原等等的漸層色仔細研究過,因此對地圖並不陌生。
既然做過研究,當然也知道有些年代的量測不可能如現代的衛星圖像準確,她甚至還吐槽過某電視劇,居然能在南北朝的時候就能畫出明朝還畫不出的蕃薯型台灣地圖。
「沒什麼,只是感到好奇罷了。」
「府里也收藏了些輿圖,你若好奇想研究,回府我拿給你。」
「好。」
*
宴席當晚,使臣聊起西鮮的風土民情,由于與中原文化大不相同,蕭元燁及洛婧雪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宴席到了一半,院子里就傳來了喧嘩聲。
蕭元燁示意金文昊去探,不一會兒便回來,竟是稟報放置西鮮使團帶來要面呈皇帝之文件的院落竟然失火了。
藩屬國使臣團若在宗主國出了事,那可是要受他國取笑的,蕭元燁立刻讓金文昊領著護衛及驛館的人全力進行搶救,可惜大火撲滅後,那些文件還是燒毀了。
這日早朝,有一御史出面參奏,皇帝知道了秦西驛館失火的消息,同時也得到了使臣帶來的輿圖及文件付之一炬的消息。
「這事朕知道了,要西鮮使團讓人再送一份來便是,東西既然是在我朝境內損壞的,就等西鮮再把文件送來使團再進京吧。」
「皇上是想從輕發落嗎?」
「何謂從輕發落?當然,驛館失火的確是驛館的疏失,該由當地知府詳失火原因,若是驛館人員失責,自當嚴加懲處,但若只是意外,小懲大誡便是。」
御史仍未甘心,繼續參奏,「皇上,這次失火不管是意外還是人員疏失,要受懲誡的人不應只有驛館人員。」
皇帝聞言蹙起眉心,這御史是保守派的人,如此積極參奏,他很難不去猜想這是許蒿賢想肅清異己的手法,只是這個事件能牽連誰?許蒿賢想下手的對象會是誰?
「這樣的懲誡不夠?你還想參誰?」
「皇上,西鮮使團帶來的輿圖等物雖然只是文件,但仍算是朝貢之物,皇上既然派永業侯世子接待使臣,那他就必須維護使臣團及朝貢物品的安全,如今朝貢之物毀損了,懲誡怎麼能只局限在驛館人員身上?」
皇帝終于明白,這是打算對蕭元燁下手了。
莫非許蒿賢已經知道蕭元燁在暗中調查他的事,想把蕭元燁提早滅了?若真是如此,那麼驛館的火災就不單純了。
皇帝的猶豫引來了多位御史的反應,一個個都出列奏請應該懲誡蕭元燁,出列的若只是保守派的人那還能說是黨爭,可御史一向是最激動的一群,只要挑起了一點漣漪,就能將之掀起濤天巨浪,如今連一些中立的御史也開始附議了。
「你們到底想參誰,不用遮遮掩掩,說啊!說出一個理由來!」
「皇上,永業侯世子負責接待使團,他應負全責。」
「彎彎繞繞了一堆廢話,就是想參蕭元燁是嗎?那何不一開始就說這事的責任不在驛館人員身上,而是在蕭元燁身上?」
「皇上是想輕饒永業侯世子嗎?皇上為一國之君,該當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皇帝都氣笑了,保守派的人居然敢說他偏頗?他若是偏頗,那許蒿賢這個人連站都該站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