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他的笑容,甚至他的動作,在丫頭看來早已習慣了,所以並不以為意。可是看在那些了解他們堡主的人眼里,卻造成了某種誤解--難道他們的堡主有斷袖之癖,所以才拒不娶妻?
對眾人曖昧的眼神一無所覺的丫頭,用力地推了滕志遠一把,說︰「你正經點好不好?身為一堡之主,你懂不懂待客之道啊?」
滕志遠听到她的話,立即笑道︰「哦,是我不對,忘了妳早就餓了。」
說畢,未等他招呼,大豪嫂已經張羅著開飯了。
餐桌上都是男人,女人們在大廳的另一頭用餐,這是丫頭上次潛入時就知道的事。今天因她的一身男裝打扮,自然與男人們同桌。
由于對堡主的「喜好」擔憂不已,餐桌上的氣氛很低迷,可滕志遠和丫頭並沒有受此影響。對滕志遠來說,他明白大家沉默的原因,雖覺得荒唐,但並不想解釋什麼,他從來不讓別人插手他的私事。
而丫頭則壓根兒不知道大家腦袋里此刻想的是什麼,她雖機靈,但對男女情事了解得十分有限,更何況現在除了盡情享受美味佳肴外,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李大哥,林場北面往東的山道是通向何處?」丫頭忍不住開口間。
李大豪想都不想就回答︰「青龍山……」
「青龍山?飛雲寨不就在青龍山的臥龍坡嗎?」丫頭驚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而她手中的筷子下意識地沾著茶水在桌子上畫著。
「沒錯,飛雲寨這幾年多次騷擾七星堡,但最近听說他們的寨主被瘋丫頭下了蠱,不敢再生事,情況已經安穩多了。」
「下蠱?」滕志遠濃密的眉毛揚起,目光炯炯地看著丫頭。
丫頭急忙岔開話,繼續問道︰「我記得臥龍坡是在青龍山東側,對嗎?」
「對,是在東側。」李大豪放下飯碗抹抹嘴回答道。
滕志遠仍不放過地側頭看著丫頭說︰「我倒想听听下蠱的事。」
「你不知道?不是听說你還跟瘋丫頭交過手嗎?」李大豪興致盎然地對丫頭說道︰「蘇公子該知道瘋丫頭吧?她在我們這一帶很有名呢!那天飛雲寨到七星堡搗亂時,不知怎地瘋丫頭抓住了領頭的寨主奎漢,給他下了蠱,還警告他說若再惹是生非,必月復痛身亡。結果把那家伙嚇得逃回山寨再也不敢下山。」
「听說那蠱可靈驗呢!」那邊的大豪嫂和女人們也紛紛過來插話。「起初,那個賊子不相信,以為瘋丫頭嚇唬他,沒想到他才動氣運功,立刻月復痛如絞,等他摒棄雜念,月復痛便消失了。以後他屢試不爽,這才真的相信中了蠱!」
「真的嗎?」滕志遠似笑非笑地看著丫頭,用只有丫頭明白的語氣說︰「瘋丫頭真是奇人啊!不知蘇『公子』信不信下蠱之說?」
丫頭放下碗筷,皮皮地一笑。「為何不信?世間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佛說『有即是無,無即是有』,這就端看各人的領悟了。」
「哈,我明白了。」滕志遠將一碗冬菇鮮筍湯遞給她,道︰「想不到公子年紀不大,對佛法有如此深的領悟。」
「好說,好說。」丫頭虛應著,接過滕志遠手中的湯喝著,將話題巧妙地由瘋丫頭引向林場近來頻頻出現的林木被人盜伐的事情。
于是,大家自然而然地討論起這件麻煩事。
「你說怪不怪?看不到人影,听不見砍伐聲,可是樹木就是不見了!」說話的是一個年紀和滕志遠差不多的男子,他的話引來大家的陣陣附和。
「如果不用工具,而是用內力來斷木,是不會有砍伐聲音的。」滕志遠沉思地說。
「我已經加派了二十人守著伐木場,也設了一些捕獸陷阱,希望能夠阻止那些人的偷盜行為。不過更奇怪的是,通往北面的山道近來常有車輪印子,從印子深淺來看,不似拉貨運木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誰?用車拉什麼?他們與盜林的是不是同伙?」李大豪憂心忡忡的說。
滕志遠想了想,安慰他道︰「我會多留幾天,查查看到底是什麼人干的。」
「你能多留幾天最好。」一听他能多留幾天,李大豪安心不少。
大家議論著,丫頭卻安靜了。她慢慢喝著湯,腦袋里不停地轉,手也不停地畫著。漸漸的,她手下的山被連成了一副圖形,並揭示了一個可能,她為這個發現雀躍不已,愛好冒險的天性使她決定要順藤模瓜,去好好探一探。
她的安靜終于引起了坐在她身邊的滕志遠注意,他俯身看了看她的畫。先是略感困惑,接著恍然大悟,笑著在她後腦勺拍了一下,贊道︰「聰明的憐兒!」
飯後,李大豪有事要與滕志遠商量,于是滕志遠讓大豪嫂先帶丫頭去休息。
熱情的大豪嫂將「他」安排在客房里,關照「他」好好休息後就離開了。
剩下她獨處時,丫頭輕快地舒了口氣。對她來說,扮個文質彬彬的美少年可比當瘋丫頭困難多了。
模模綁得緊緊的胸脯,丫頭真想拆了布條讓自己放松一下,但又怕自己無法綁回去,只好忍耐著梳洗後,躺上床。
人雖然躺在床上了,但她的思緒卻在「屠龍教」教主、鐵蝴蝶、唐州都護府及飛雲寨等上面打轉,她相信自己的推斷是有道理的,不是憑空聯想。
「等著吧,明天我會去查明真相……」這是她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朦朧夜色中,一道身影從客房里飄出,而床上沉睡的丫頭好似感到有人侵入,忽然醒過來。
她機靈地跳下床,跑到敞開的窗戶前往外眺望--高大濃密的樹木在院子里投下一團團深黑的陰影,幾個守夜的衛士在院內巡視,其它並無異狀。
看看月色,丫頭估計才二更天。睡意既消,她干脆坐在窗台上想心事。
雖然那些車印子她還無法想明白,可是憑直覺,她確信盜木人與飛雲寨必定有某種關聯。飛雲寨的小賊們雖成不了大氣候,但他們佔據了良好的地理位置,如果被「屠龍教」那樣別有用心者利用的話,對七星堡而言非常不利。
況且,教主也曾經有意收買七星堡,如果他以為滕志遠已經死于山洞中的話,很可能會強行奪取七星堡,利用老夫人來控制七星堡的力量……而一旦藤志遠已死的流言傳入滕老夫人耳里時,定會造成極大的痛苦。盡避老夫人表面十分強悍,對兒子嚴厲冷酷、不假辭色,但丫頭知道她其實非常想念滕志遠。那麼,如果「屠龍教」想要奪取七星堡,必會利用大家悲慟之際動手,而那時,七星堡還有余力反抗嗎?
「如果『屠龍教』真的在飛雲寨,那麼七星堡確實是危機重重。」丫頭暗忖,雖然七星堡防守嚴密,但要抵抗像教主那種躲在暗處的強手還是很困難。
不行,應該要滕志遠盡快回堡看看!越想,丫頭的心越不安。她片刻未停地飛身掠出窗外,直奔滕志遠的房間。
她輕輕從窗口竄入,毫無聲息地走近躺在床上的滕志遠。
正要搖醒他時,一雙有力的臂膀猛然將她拉上床,那熟悉的身軀緊緊地壓在她身上,隨即她的嘴被吻住,她所有的抗議和驚呼都被他吞沒。
滕志遠饑渴地親吻著她,他是如此思念她,認識她以來的這段日子,他們幾乎每夜都在一起,即使不在同一張床上,也在同一個房間。
可是今夜當他與大豪談完話回到房間時,卻因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沒感覺到她的氣息而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