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娘難為 第20頁

「所以這只是我的疑問,要怎麼證就是世子的問題了,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向世子保證,我識得的那位繪制輿圖的高人幾乎不會出錯。」

當然,衛星地圖怎麼可能有錯,那可是俗稱的「上帝視角」。

蕭元燁沉吟起來,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最後,他做了決定,「你能重制一幅你記憶中的輿圖嗎?」

「憑記憶,我只能畫出大致的面積及主要地形,除非你給我一張輿圖,我有得參照就可以畫得十分詳盡,而且更加精美。」

蕭元燁听了點點頭,接著說道︰「你憑著記憶重繪便是,但為了證明你的能力,我需要你再畫一幅我朝的輿圖為證。」

「你想拿著這兩張輿圖做什麼?」

「我還有些疑點要厘清,有了眉目後自會跟你解釋清楚。」

「好。」

「另外……與石老板合伙的帳冊,你應該留有復本吧?」

「有,都收在我書房里呢!」

「這事有誰知道?」

「玉紱閣的那邊的人以及萱兒。」

「我知道了,朝廷派來的御史屆時肯定會好好查帳,你不用擔心,問心無愧就好。」

洛婧雪點了點頭,收好輿圖就去準備重新繪制的事了,只是臨要離開前,她又走回來把輿圖放下,然後站到了蕭元燁的面前。

金文昊見狀,默默地退下,走的時候還順便幫他們帶上了門。

蕭元燁伸出手將洛婧雪拉進懷里,讓她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怎麼了?」

「之前要暗殺你的人,想來也是許蒿賢吧?」

「是。」想起洛婧雪為他擋下的那一箭,他到現在都還心痛莫名。

「元燁,只有問心無愧就夠了嗎?這滿城的輿論真的對你沒有任何影響嗎?」

洛婧雪雖然來自全世界多數都是民主國家的現代,但她知道這世上還是有不少沒人權的國家,只憑著國家領袖的一句話就能將人入罪及處刑,更何況她如今身在封建制度的古代。

一個連皇帝都忌憚的貪官該有多大勢力?而皇帝是否真的相信蕭元燁呢?

「婧雪,別擔心,皇上不是昏君,他能看清這其中的問題。」

「我還擔心另一件事。」

「喔?還有什麼我沒想到的嗎?」

「我不覺得你沒想到,你只是不願意想。」

「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拉下許蒿賢、清理了許蒿賢一派,屆時朝中最大的勢力變成了誰?」

蕭元燁聞言不再說話,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驚訝或波動,洛婧雪便知道,蕭元燁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

左畢成來到秦西的前一日,發生了一件大事,玉紱閣失了火,燒毀了部分客室及帳房,鋪子的損失倒是小事,就是那些帳冊全都付之一炬。

所幸玉紱閣的帳冊向來一式兩份,有專門的庫房存放,帳房里只會擺放近期的帳冊,只需將近期的帳冊重制一份便是。

然而比較大的問題是,與洛婧雪合伙的墨水筆生意,因為另一份帳冊已經給了洛婧雪,所以燒掉的是玉紱閣里唯一的一份。

當石秋亭前往侯府拜訪,想要拿洛婧雪手上那版帳冊來重謄抄一份時,卻得知侯府也遭遇祝融,洛婧雪的書房同樣燒毀,帳冊也不存在了。

無獨有偶,蕭元燁也一起遭災,那日下了一夜暴雨,登麓書院的帳房屋頂竟然被大雨沖刷出了幾個缺口,整個帳房都被雨給淋濕,帳冊自然也糊得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麼字了。

左畢成來到秦西後兵分兩路,一邊調查驛館失火的案子、一邊調蕭元燁與洛婧雪是否借勢斂取錢財,卻得知登麓書院及玉紱閣的帳冊都剛好遭了災。

「世子、世子夫人,您覺得本官會相信兩位的帳本都剛好毀損?」左畢成皺眉。

「這的確是事實。」

「世子……」左畢成踱了幾步,對于蕭元燁不甚在意的表情,他的語氣轉為嚴厲,「若本官說世子是為了躲避追,刻意燒了帳本,是不是也有這個可能?」

蕭元燁冷哼一聲,彷佛這是一個多蠢的方法,「左大人,我若要躲避追查,再做一份假的帳冊便是,何須燒了帳冊引人懷疑?」

「因為假的帳冊不經,沒有帳冊就查不出任何證據了。」

「那左大人意欲何為?」

「本官自然會仔細調查,即便沒有世子及世子夫人這一方的帳冊。」

「左大人以往名聲滿朝皆知,是一個真正中立、不依附任何一派的御史,我相信左大人定能秉公處理,還我一個清白。」

「若世子真的清白自然是如此,但若世子犯了罪,本官也會詳實的上呈給皇上,不會有所偏頗。」

「我不需要左大人偏頗,只需左大人不偏頗。」

「那是一定。」

第十一章  蕭元燁被捕下獄(2)

兩人的對話言猶在耳,不到三日,蕭元燁就被左畢成派人逮捕了,暫時借了府衙的大牢關押。

驛館火災一事,經調查沒有疏漏,火災可能就是不經易的意外導致,左畢成把情況一一記錄在冊,等著回京呈給皇帝,再由皇帝定奪如何懲處。

至于蕭元燁及洛婧雪借勢斂財一案,左畢成經過調查,墨水筆的售價的確不低,購買的也大多是較為富裕的人家,買賣本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賣得貴顧客可以選擇不買,左畢成要調查的是有沒有人為了與侯府達成什麼「交易」,才願意高價購買。

石秋亭的人緣不錯,他的帳冊是燒了,但與他交易的那些商家帳本可還在,例如制作筆管的紫竹是跟澄心紙寮的老板韓淨訂購,她前不久才在書院附近買下一處竹林,其中就有紫竹林。

再例如墨水是跟韋少坤訂購的,但因為韋少坤的腿腳不便,所以韋少坤會在密室調出配方之後,交給玉紱閣找的代工制墨廠來生產墨水,所有代工費用都有記錄,至于給了化名為「墨竹先生」的韋少坤的費用,韋少坤都簽了收條的,就放在庫房里。

所有東西合算之後就能估出大致成本,墨水筆的成本高,自然售價就高,當然,它的利潤也確實不低,可左畢成的質疑石秋亭也能輕松應付。

「草民可贈予左大人一套墨水筆,左大人實際使用便會明白有需求、有能力買得起這種筆的人,為什麼會選擇購買墨水筆了。」

左畢成自費買了一套,而後就沒再針對洛婧雪的部分進行搜證,直接把當下調查過後的結果記錄在冊。

但蕭元燁可沒這麼幸運了,那日左畢成暫借來辦公的府衙大門有人擊鼓申冤,知府升堂一問,才知道都是來告發蕭元燁的人。

他們告發蕭元燁借由在吏部的人脈賣官,高額的束修只是敲門磚,蕭元燁會以學子在書院的期間觀察可以敲詐的對象,然後在學子科考及第之後,在等待授官的期間找上及第的學子賣官,給予高額的賄款後就能調任肥缺。

左畢成知道這件事後,連對質都沒有,就下令府衙官兵前往侯府拿人了。

金文昊領著護衛阻擋,蕭元燁知道情況後卻是主動命令屬下撤退,金文昊猶豫不肯,被蕭元燁再次喝斥,這才不甘心地指揮下屬退了。

而後,蕭元燁自願跟著官府的人走了。

官府的人畢竟因著他的身分不敢造次,見他自願就逮便也沒上繚鎊,只是讓官兵前後左右包圍,押解他前往府衙大牢。

在臨出侯府前,聞訊的洛婧雪趕了過來,卻被官兵無情地推開跌倒在地,只見一直很配合的蕭元燁停了下來,大聲怒斥。

「想要我配合就管好你自己的手!我夫人舊傷還未癒,傷了她,你們出不出得了侯府大門都不知道!」

「你敢威脅官差?」官差橫眉豎眼的。

「只要皇上一日不定我的罪,我就是永業侯世子,你算什麼?」

「你……」

「讓開!」一直在後頭跟隨著的金文昊又領著護衛上前對峙。

官兵見情況對自己不利,只能退開。

蕭元燁上前扶起了洛婧雪,關心問道︰「你的傷還好嗎?」

「痛,但沒有大礙。」

「要小心,你之前險些丟了性命,這傷不能大意。」

「我知道。」

「我離去後母親定然著急,卓楓也會十分害怕,我知道你也只是一個弱女子,但這個家我只能交付予你。」

「我會守好侯府,等你回來。」

「要辦什麼事交代文昊。」

「好。」

蕭元燁轉而對著金文昊吩咐道︰「文昊,從此刻起,世子夫人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她交代了什麼你都必須完成。」

「屬下遵命。」

「還有,我親人們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屬下定不負世子所托。」

「好。」蕭元燁交代完便要轉身離去,可一轉身衣袖就被人扯住。

他回過頭,看見洛婧雪含著淚的雙眼。

她很想堅強,她也很想忍住淚意,卻只能死死咬著唇,就怕自己哭出聲來。蕭元燁伸出手模了模洛婧雪的頭,給了她一個微笑,「等我回來。」

洛婧雪搖著頭,手還是不舍得放,蕭元燁終究還是撥開了她的手,毅然決然的轉身,隨著官差而去。

等到他再也不見人影,洛婧雪身子晃了晃,一口腥甜涌上喉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嘔血昏倒。

那個所謂中立的左畢成出現在府衙大牢時,正盤腿靠牆坐著閉目養神的蕭元燁只是睜眼看了他一下,就又闔上了眼,沒再搭理。

「許蒿賢讓你來談什麼條件?」

「你何時知道我是許相一派的人?」

「要說知道,當然是你不經對質就定了我的罪的時候。」

「這話指的是確定吧,那你何時開始懷疑的?」

蕭元燁終于睜開了眼,直視著左畢成,「在皇上定了你前來秦西,許蒿賢竟沒有任何因應措施的時候。」

「皇上定的人,許相如何改變?」

「他雖然改變不了人選,但會進言這是大案件,只派一位御史不夠,然後請皇上再派一至兩人互相牽制。」

「既然你早就懷疑我,為什麼沒有防範之法?」

「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有防範?」

「你如今身在牢獄之中不是嗎?」左畢成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模樣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狡詐。

他是許蒿賢埋在御史台里的暗樁,就是留著用在這樣的時刻。

「我不是許蒿賢,他有罪證需要隱瞞,自然要做很多其他的事來掩飾他的罪行、我坦坦蕩蕩,只需把事實交出來即可,所以我做的準備就是把帳冊給整理好,等著你來閱。」

「我可沒有看見帳冊。」

「我的帳冊發生什麼事,你會不清楚?」

「世子,你可別含血噴人,帳冊發生了什麼事與我無關。」

蕭元燁冷哼一聲,又闔眼靠回牆上,「當然與你無關,你做到這個位置還要自己出手去燒帳冊,那豈不大材小用了。」

「可惜,你沒有證據。」

「我是沒有,但你的證據就能站得住腳?」

「為什麼不行?那些證人說的都是實話,的確有人找他們賣官,他們也的確付了賄款,但卻沒有得到滿意的官職。」

蕭元燁倏地睜開眼,他終于想通為什麼有人敢誣告他,「他們說的都是真的,賣官之人用的是我的名義,而他們被授予不滿意的官職是許蒿賢刻意為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他們反咬我一口。」

「不愧是永業侯世子,這麼快就想通了。」

「許蒿賢這計居然鋪陳了這麼久?」

「永業侯病逝後,你丁憂返鄉,許相便決定把你永遠掐滅在秦西。」

「既有這樣的罪證,早些下手就好,何須刻意安排暗殺,白白讓我意識到有人想對我不利?」

左畢成嘴角上揚,「許相這安排是長遠的計劃,他知道一點點的風聲無法讓皇上失去對你的信任,所以準備了一連串的黑料,一步步的施放,一開始百姓會相信你,第二波黑料釋出後,便會有部分的百姓開始懷疑你是不是真是品性不端,才會有那麼多不利于你的傳言,長此以往下去,你的名聲就會徹底被弄污,到時把最關鍵的賣官案送到皇上面前,你就永無翻身的機會了。」

蕭元燁大笑,像是听了多好笑的笑話一樣,「為了入罪于我,許蒿賢費心了。」

「可是一次交易時,一群身穿夜行裝的蒙面人突然介入,讓許相懷疑你並非安分待在秦西。」

「所以他加快散布謠言,並派人暗殺我,如果暗殺成了,再把我賣官的謠言傳出,到時死無對證,皇上會相信我真犯了事,對暗殺的事就不會太過重視,許蒿賢只要選對了人來查案,我的冤情便永無昭雪之日了。」

「確實如此。」

「但如今我沒死,我還有一張嘴可以說話,你以為我不會抗辯?你難道是想著把我押回京城受審,然後半路讓我發生什麼「意外』,永遠滅了我的口?」

「世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

「既是如此,你來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是即便我死也沒辦法解決的,得許蒿賢讓你來找我談條件?」

「蔣建桓。」

「蔣建桓?他不是許蒿賢的心月復嗎?」

「世子連他的事也知道?」

「我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白飯的。」

「那麼……蔣建桓的失蹤,與世子月兌不了干系吧!」

蕭元燁愣了下,「蕭建桓失蹤了?」

左畢成邊觀察著他的神情,邊問道︰「世子,別裝傻了,許相早就知道是你抓走了蔣建桓。」

「許蒿賢就這等智慧?」蕭元燁冷哼。

「你……」

「左畢成,你以為我會傻到打草驚蛇嗎?我若抓了蔣建桓,他以及許蒿賢的罪證此刻早已經在皇上手上了,還會等你把我抓進大牢?」

「你自然不傻,蔣建桓並不是無故失蹤,他的一名侍僕曾回蔣府,告知他在外地的生意出了意外要立刻前去處理,蔣府的人不疑有他。」

左畢成不得不佩服蕭元燁的智計,許相與蔣建桓定有固定的日子呈報消息,上一回呈報的日子才剛過,要不是許相臨時定下此計派了他來,也不會發現蔣建桓已消失數日。

「世子這計鋪排得好,若不是我來了,怕是許相知道蔣建桓失蹤都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蕭元燁挑眉,「人就算是我抓的好了,我抓了人不往京里送,還故弄玄虛做什麼?」

「抓了人,你就有了人證物證,我想你本來的確是打算往京里送的,只是正好出了這事,你來不及,再者你也不希望這事傳開,因為你還等著收另一條線,可不能現在打草驚蛇了。」

聞言,一直十分悠閑的蕭元燁臉色終是沉重了起來,「什麼叫另一條線?」

左畢成一時傻住了,蕭元燁這反應,怎麼好像真的不知道蔣建桓除了蔣府的總管還有另一名帳房?

「世子,你的演技不錯,但你真以為我會相信?」

蕭元燁沉默了許久,似是在思考,而後突然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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