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女同學一臉感激的笑著對他道謝,轉身卻跟另一個女生交換了一個「看吧,笨蛋答應了」的得意眼神。
那個女同學昨天明明跟幾個朋友在逛商店街,說什麼頭痛,分明是想佔那只飼料雞的便宜。不知怎的,這令一色感到生氣。
是看不慣那欺負人的女生,還是惱火拚命當濫好人的他?
她不知道,也沒那個美國時間去探究自己生氣的原因。
她站了起來,走向丸谷,一把搶走他已經在抄寫的歷史作業。
「咦?」他嚇了一跳,驚疑的看著臉色不太好看的她。
「你是笨蛋嗎?」說完,她轉頭喚住那個佔他便宜的女同學,「喂,給我回來!」
那個女同學轉過身,驚惶不安的看著她。
她把作業簿一丟,「拿去,少在那邊給我裝可愛、扮無辜!」
那女同學害怕的撿起作業簿,連一聲都不敢吭的就走開。
「宮本同學,沒關系啦……」丸谷笑得像是動物園里可愛動物區的兔子般無辜又溫馴,「這只是小事。」
「你……」不知為何,越是看著他的笑臉,她就越是火大。
終于,她忍無可忍的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大吼,「你白痴啊」
自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使喚丸谷跑腿,或是利用他不擅拒絕而佔他便宜。
大家都在謠傳丸谷交了保護費,從此由一色罩他。這雖不是事實,一色卻不想解釋。
至于丸谷,不管他怎麼拚命解釋,也沒人相信他。
就這樣一天過了一天,轉眼間,他們已是國三應屆畢業生了—
「班長,畢業旅行的回條都收好了嗎?」
班導在台上說話,但一色卻看著窗外那只在矮樹叢里玩耍的小貓。
班長將全班的回條收齊,班導看了一下,訝異的看著一色。
「宮本,只有你不參加啊?」
一色轉過頭看著他,「嗯。」
爺爺賺錢那麼辛苦,她哪舍得花他的錢去玩?
「為什麼?」
「沒為什麼。」她酷酷地回答。
班導無可奈何,「好吧,那費用從下星期一開始繳交。」
他話才說完,下課鐘聲便響起。
「不敬禮下課。」班導說完,拿著手上的課本及回條走出教室。
同學們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著畢旅的事,都十分興奮。
「宮本同學……」不知何時,丸谷來到她桌旁。
她睞了他一眼,一臉不耐,「干麼?」
「你為什麼不跟大家一起去畢旅,一生只有一次耶。」丸谷神情失望。
「什麼一生一次,有什麼好紀念的?」
他小小聲的問︰「你……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如果是費用問題,我可以……」
話未說完,一色已羞惱的狠瞪著他。「你給我滾開!」
她的吼聲驚動了其他同學,大家以眼角余光偷瞄著,大部分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丸谷有點膽怯,卻直視著她的眼楮。
迎上他那沉靜又澄澈的眸子,她更感到焦躁生氣。
他為什麼要來煩她?為什麼要惹她生氣?所有人都對她敬而遠之,為什麼他卻總是用羞怯率直的眼神看著她,還找她說話?
這讓她覺得自己遜斃了。
喔不,她宮本一色一點都不遜,她是人見人怕的大姊頭,所有人都該畏懼她—包括他。
一股怒火直沖她的腦門,她瞬間失去理智對他揮出一拳—
因為這件事,她被罰在家思過三天,並在班導及輔導老師的要求下寫一封道歉信給丸谷。
她不願意寫,于是被記了一支小餅。
第1章(2)
三天後,回到學校,丸谷就來找她。
「宮本同學,非常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看著他,她不知怎的就煩躁起來,這股煩躁不完全是因為他,但是因為什麼,她其實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討厭丸谷那好學生、乖乖牌、濫好人的樣子,也討厭與他對比下的自己是多麼的壞、多麼的糟。
「給我滾開,飼料雞!」她將所有莫名其妙的憤怒全發泄在他身上。
「宮本同學,請你不要討厭我,好嗎?」他以近乎哀求乞憐的語氣說著。
一色重重捶打桌面,霍地站起,凶惡的抓住他的衣領,兩只眼楮惡狠狠的瞪著他。「你信不信我會再揍你?」
丸谷抿著唇,一臉堅定的看著她。「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的話,請動手吧。」
「什……」
「我不會說出去的,現在放學了也沒人,所以老師不會要求你寫道歉信或是悔過書,也不會記你過……」
看他一副認命的樣子,她更火大。
被毫無理由的霸凌都無所謂嗎?他為什麼可以忍受這種鳥事?
喔,她明白了。因為丸谷來自一個健全的家庭,有愛他的爸爸媽媽,本身還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這樣的他,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有人站在他那邊為他發聲,替他出頭,不像她……
她只是一個沒了父母的小孩,就算遭到不公平的對待,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敝。
她注定要使壞才能保護自己,而他……他就是有人靠。
這樣的他,讓一色看見了自己的悲哀及無奈;這樣的他,讓她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強大。
不,她必須強大,要讓所有人,包括丸谷知道她有多強大!
這麼想著的同時,她一記直拳揮向他臉上。
「噢!」他痛得捂住臉。
她的心揪了一下,卻惡狠狠的對他撂下話,「我最討厭你這種裝乖的飼料雞!像你這種孬貨,我見一次打一次,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他神情凝重,悲哀的看著她,那眼底所透露出來的傷痛,彷佛比她打在他臉上的那一拳還要重。
之後,不管是在哪一個地方看見他,一色不是將他當空氣,就是惡狠狠的瞪他,甚至故意的撞他、絆倒他,好像只有這麼做,才能安撫她內心那頭巨大的怪獸。
畢業典禮的那一天,她的桌上被人擱了一個鼓鼓的牛皮紙袋,里面裝著一本厚厚的相本,相本里是上百張的照片及風景明信片。
兼六園、長町武家屋敷、東茶屋街、百川鄉合掌村、能登半島的一揆太鼓、加賀蒔繪、九谷燒、輪島漆器……那些是畢業旅行的景點及當地特有工藝品。
她不必問,他不必說,她知道是誰將這本相本放在她桌上,這是她第一次收到爺爺以外的人送的禮物,盡避她不願承認自己有多麼高興,但那卻是不爭的事實。
畢業後,她听說丸谷考上私立名門麻布高中,而除了這個,她再也沒听過任何關于他的消息。
扁陰似箭、歲月如梭,關于丸谷的一切,還有他的身影,慢慢的從她記憶里淡出,然後消失。
十三年後。
「什麼」正在準備將豆腐上架的一色,听見了一個讓她火大的消息。
「是真的。」米岡仁司一臉抱歉,「我家老頭已經決定投降了……」
一色看著他,頓時說不出話來,須臾,她反應過來,激動地道︰「我現在就去找大叔問個清楚!」說著,她放下手中的工作,迅速往外沖。
「一色!」
听到這聲叫喚,她猛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這世界上唯一叫得動她的人—宮本三吉。
被稱為「陽光燦爛商店街的怪獸」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在將她養育成人的爺爺面前才會顯得乖巧溫順。
「爺爺,您知道嗎,米岡大叔他……」
「我知道了。」宮本三吉神情平靜,「不準去找米岡先生。」
「可是……」
「那是米岡先生的決定,你必須尊重。」宮本三吉轉頭看著仁司,「仁司,你不必覺得抱歉,你們搬走後,還是要經常回來喔。」
「宮本爺爺……」仁司神情歉疚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