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無猜 第2頁

雪茵沒問他今天為什麼要例外,只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他系勾、上餌、拋線向一片蔚藍。

「你呢?第一次到海邊來?」他指著左手邊,有一片濃蔭遮住的地方,示意雪茵坐過去。

「唔。沒人有時間帶我來這種地方。」她的媽媽不知去向,爸爸則遠在天邊,姑姑和叔叔成天忙得團團轉,女乃女乃已經很老了,連到街上買東西都要人陪,誰能陪她到海邊釣魚?

「可憐蟲一個。」季仲桓的語氣沒絲毫同情的意味︰「暖,握緊。」

把魚竿父給雪茵後,他兀自走向長堤盡頭,邊走邊吹著口哨,將一粒粒小石塊踢得四處紛飛。

雪茵望著他的背影,突然綺思幻想自己與他私奔至天涯海角,讓全世界的人再也找不到她……想像自己擁有完美的愛情,尋到最可靠溫馨的港口,可以隨心所欲地倘徉、大笑,甚至哭泣……

然後,她驚覺他的影子不知何時消失了,一如她不著邊際的幻想般,令她慘然苦笑。遲早有一天,他會離她而去的,就像此時此刻一樣,消逝得教她措手不及。

雪茵甩甩頭,暗嘲自己大傻。

「誰?」她低呼一聲。

兩只孔武有力的手,從背後環腰摟住她,粗大的掌仿佛泥鰍游過地尚未發育完全的羞澀。

雪茵從潔淨的肥皂味和汗濕的原始氣息,明白這個魯男子百分之百是季仲桓。這世上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男人敢如此待她。

「你是我的。」季仲桓殷切地低語。

「你弄錯了,我不是。」即使在最纏綿的一刻,雪茵也沒有因此喪失清晰的理智。

「什麼意思?你敢說你不喜歡我?」雖然有些慍怒,不老實的雙手更大膽地輕撫過她的肚臍眼,激動地左右徘徊。

「喜歡你就該是你的人嗎?」雪茵不想讓他太得意,兩年多來,她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

他從不珍惜她的感情,她也不該笨得一再付出。現在或許只有一點心痛,一點難以言喻的惆悵;可以後呢?她無法想像他翻臉無情的樣子,真要有那麼一天;她鐵定會難過得想自殺。

「轉過來。」他粗魯地扳過雪茵的身子,害她差點弄丟了手中的漁竿。「我是不是第一個親你的人?」

這算什麼問題?他根本沒權利問。可,老實的雪茵還是坦白地點點頭。

「這就對啦,女人的初吻和初夜一樣的,都該奉獻給自己的丈夫。」他說得振振有辭,宛如宣布主權似的。

「真要這樣,你會犯了重婚罪的。」他吻過的女生,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吧!

「只娶你一個怎麼會犯重婚罪?」覺得和她理論逞口舌之快簡直浪費時間,季仲桓決定用最快速有效的方法,逼她俯首稱「妾」。

趁雪茵不留神,詭詐的唇已合住她的小嘴,一路舐吮向她高挺俏麗的鼻子,仿如石膏般細致潔白的兩頰、頸項,微賁的酥胸……

雪茵在他懷里,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看他一臉陶醉,恨恨地把淚水吞回肚子里,腦中充塞的是激越、憤怒、憂傷和無力自拔的矛盾。

他熱情的擁吻將她奄奄一息的心整個喚醒了,比春雨的滋潤更能撫慰她長年干涸的靈魂。但,他的深情綢繆並不止對她一個人,他們的戀情注定了要像火柴棒的光芒一樣瞬間即逝。

「你一言不發,是默認了願意當我的妻,還是敢怒不敢言?」他的愛是要靠行動驗證的,不容丁點遲疑。

雪茵的態度隱晦不明,讓他模不著頭緒,心中大是不快。女人的頭殼里不知都裝了些什麼?不理她的時候不開心,認真表明心意了,她也不見得欣然接受。

在季仲桓眼里,雪茵雖非絕色美女,身材也不夠婀娜曼妙;但她很純、很真,是他喜歡的女生當中,最符合資妻良母典型的。

自他母親過世——不,是離家出走,「死」這個字眼,是他爸爸拿來安慰他並留住顏面用的。事實的真相始終未被揭穿,全該歸功于他那個律師叔叔的神通廣大,在他媽媽和別的男人私奔後不到一星期,即火速找到她,並要求她立下離婚協議書,斬清與他爸爸和他之間的任何關系。

他媽媽的不貞,帶給他莫大的震撼,深深傷害了他當時仍屬幼小的心靈。

季仲桓很聰明,機智反應都高人一等,高中成績卻總只能維持在中等以上,原因在于他對什麼都不熱忱,無論打球、學畫、交女朋友……他總是三分鐘熱度一過,就拍拍走人,不管別人怎樣哀求,老師如何勸導,均休想叫他回頭。

這樣的行為和他國中時候簡直大相逢庭,沒有人知道,他腦子里究竟在想什麼?這是哪里出了差錯?

「我……我們回去好嗎?」他肆無忌憚的撫觸,令她覺得像個廉價商品,可以任人予取予求。

即使出來兜風也比待在那個陰風颼颼的家要好多了,不曉得怎麼搞的,天氣越好,她女乃女乃和嬸嬸吵得越火爆,十幾年如一日,也不嫌累。可,她還是想回去,至少躲進房里,她又可以自由自在的哭、笑,不必擔心他下一步會奪去她清白的身子。

「你怕我?」他突然放下手邊的「工作」,認真專注地盯著她。「怕我站污你的清白?」

雪茵咬著下唇,不敢正面回應。

真是鴕鳥?

「放心。」他邪惡地牽起嘴角。「你是我想娶的人,我會留到洞房花燭夜那一天再要你。」

「那別人呢?」那些你只想玩玩,不願負責的女人呢?

「別人就難說嚶!」

他說得十分輕松,雪茵卻听得相當沉重。

季仲桓不會懂得她刻意保持沉默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耐力,在她難得的笑聲中也常有不意察覺的憂傷,她是那麼那麼的在意他,而他……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盡避身體緊緊相擁,他們的心亦永遠合不成一個圓。不能知心,焉能相愛?

「像你這樣的男人……我不會嫁給你的。」她聲音細如蚋蚊,低低自喃,單純只為加強信念,提醒自己——他,不值得愛。

雪茵機械地站起來,低垂著螃首,朝來的路上,緩緩邁開腳步。

「喂,你去哪?」

季仲桓在後面大吼,她恍若未聞,只顧著往前走。午後斜陽,將她瘦削的身影拉得好長,兩邊衣袂隨風翩然擺蕩,望上去猶似初初貶落人間的仙子,予人一種強烈的魅惑。

「把話說清楚再走。」季仲桓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蠻橫地擒住她的雙肩。有什麼好說的?雪茵空洞的明眸里盛載著無盡的荒蕪。她已經悄悄地為自己悲哀的戀情判了死刑。

「我不想當你的妻,所以你也不必繼續浪費時間。」她鼓足勇氣,說出她生平最長串的一句話。

「這是你的肺腑之言?」他神情有些激動,濃里的眉陰鴛地全攢成一團。

雪茵倒抽一口冷氣,將臉別向一旁,藉以躲避他咄咄逼人的厲眸。

「是的。」她別無選擇的,不是嗎?但凡腦袋還算清楚的女孩,都不會笨到去和一個花心大蘿卜許下終身的承諾。

情愛尚未沖昏她的頭,在理智猶澄澈清明的時候,她必須快刀斬亂麻,留給自己一條得以回頭的路。

「你會後悔的、」他以一種孤傲冷絕的目光俯視在弱。古板、毫不起眼的雪茵。

那天他將她載回小鎮時,路上兩人不曾再交談任何話,似乎一切的一切就將到此為止,彼此、心里都有著濃濃的愁緒與不舍,卻誰也不願意先開口打破僵局。

「再見。」雪茵跳下機車後座,禮貌地與他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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