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樂露露 第3頁

可惜我是個非常愛惜薪水和獎金的人,就算心里再怎麼不愉悅,臉上甜美的笑容依然如同清晨的第一滴露水一樣清新。

「賴桑好,呂桑你也好。」我指指桌上剩下不多的菜。「要一起用嗎?」

本姑娘擺明就是耍老板,嘿嘿,怎樣?不爽來咬我啊!

「好。」

暗總大人居然老實不客氣地坐下來,旁邊的跟班們臉色變了變,有點難看。

「你不吃了?」他看著我說。

「我……我吃飽了。」開玩笑,就算沒吃飽我也會跑去買別的東西回去吃。損失桌上吃剩的飯菜總比得罪老板丟飯碗要好得太多。

「不陪我再吃一點?」

「呃,二馬,你不是一向都吃三碗的嗎?你陪陪傅總,我公司還有事情,得先走一步。」我說著就想逃。

「不急,午休時間還夠。」他轉過頭對兩位跟班男土說︰「你們先走吧,下午的會議就麻煩二位。」

「是是是,傅總交代豈敢不從。」登登登登,他們退場消失不見。

然後這張桌子剩下他和二馬還有小芹。還有我。

除了別桌吃飯笑鬧的聲音,以及午間新聞混雜閩南語連續劇的對白︰「對,既然如此,我就說囝仔是伊的好了!」沒有什麼其它聲音。

大家都低頭撿菜屑,有一口沒一口地吃。

「二馬,你跟老板娘熟,請她配一人份的菜過來給傅總好不好?」我轉過來問他。「我記得除了苦瓜茄子,你其它沒有不吃的吧?」

「對。」他看起來很高興。

「露露,你今天早上連他是誰都認不出來,怎麼現在居然說得出他不吃什麼東西?」二馬趁著點菜的機會偷偷問我。

「你講廢話啊,我是他的秘書耶!」真是歧視我的專業技能!

「好好好,算你厲害,我佩服,佩服到底行了吧。」他拱拱手。「小弟就此告退。小芹,我們走。」

「你們去哪里?」他們收了外套錢包走出去。

「回公司啊。」

「那我呢?」我看看傅總看看他們,走和不走都不是。

「你老板不是在這兒?當然要留下來。」二馬又是一臉邪惡的笑容。「你請多費心操勞了。掰掰。傅總再見。」

然後,他們就走了。連回頭跟我揮手道再見都沒有。

這時我心里一閃而過的髒話真是難以計數,然而由於罵得出口的也沒幾句,我還是忍住了拿筷子當飛鏢的沖動。

真是尷尬。我該跟他說什麼好?問菜好不好吃嗎?萬一他很不識相地在老板娘面前亂說話,那我們以後就不用來這攤吃中飯了。

「我的獎金真的回不來啦?」我忍不住問出口。

「我的車你修不修?」他一面吃一面回我。

「可是……可是我K到的是車頭耶。車的保險桿跟我有什麼關系?」

「女孩子說話要文雅點。」傅非朋看我一眼,又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總之你撞到我的車是不爭的事實。」

「那你把獎金還我,我幫你修車。」

「你會修?」

「不過是一台小破福特,修不好也壞不到哪里去!」我說完才發現大事不妙。「當然啦,車要看人開,破車貴人開就是貴車……」轉得真是硬,硬得我的脖子都要掉下來。

他看看我,沒說話。拿過我的碗盛了半碗飯又夾了菜。

「這要干嘛?」我瞪著那碗飯。

「一起吃。」他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怎麼,你吃不下?」

有得吃我哪會吃不下,又不是那種愛減肥又減不下來的那種人,平常最胖了不起也才四十八公斤,吃就吃,有什麼好怕!

只是,這些菜是他愛吃的,又不是我喜歡的……

「那,我可不可以再點菜?」

「你點啊。」

「那算誰的餐費?」

「我的。」他又是一副好氣又好笑的模樣。

老實說,這種表情看起來還滿可愛的。我以前大概真的只拿他當老板看,從來沒把他當人看——喔哦,要是被他知道,我的薪水一定會降級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跑去跟老板娘點菜。

唉,自從听二馬說他暗戀我之後,每一件事都跟以前不一樣了。譬如說,以前我只要管他的便當來了沒,機票的時間對不對,下午跟誰約談什麼事諸如此類,我就可以回辦公室踢掉高跟鞋泡咖啡。

仔細想想,我好像從來沒機會跟他一起吃飯。

就像現在這樣的兩個人,面對面。

靶覺怪怪的,好像連不小心踫到都會讓人有一些很奇怪的聯想。至於是怎麼個奇怪法,不要問我,我說不上來。

「對了,傅總,你剛剛還沒說車子給不給我修。」我想了個話題開頭。

「你現在的打扮要我相信你能修車?」他上下打量我,眼光在我的高跟鞋上多停了三秒鐘。

我看看自己。一身紅色的套裝窄裙,同色系的鞋子,淡膚色的絲襪……看起來跟修車工好像怎麼也扯不上關系。的確是很缺乏說服力的模樣。

不過,那又怎麼樣?有志者事竟成,總之,我很懷念那筆我即將到手卻飛走的七萬四千元啊!

「我又不是現在修,下班之後再修啊!」我很不服氣。

了不起就是把保險桿接回去,那又花不了什麼功夫,其它的問題不要算到我頭上來,我才不認。除非——再給我一筆七萬四!

「你很缺錢?」傅非朋問我。

這個人是老板當久了,所以變得口齒笨拙了嗎?哪有人這麼問的啊,尤其是在我跟他一點都不熟的情況下。再怎麼說,也該迂回一點。

「下午听說廖董會過來拜訪,不過沒說確切時間。」我在腦袋里翻起行事歷。「听說他們新成立的網站業績很不錯,才三個月就沖上排行榜哦。」

「你很需要那筆錢?」

「新來的人事部長也說想跟您約個時間談談呢,他想就一年一聘的人事方案問問您的意見。」

「是家里有這個需要嗎?」

「對了,年終盤點又到了,行政部門最近大概都會找不到人,都去了倉庫。真是好辛苦的,唉。」

「你就是不肯告訴我,對不對?」

「大頭會議——不,董事會在本周五舉行,還是在老地方,時間也沒改。星期四那天我會再提醒您一次。」

「除了我的秘書,你什麼都不肯跟我說?」

「你要我說什麼?」

「你可以跟各個部門的同事一起吃飯聊天,唯獨我,你視而不見,連正眼看都不看一眼,分明是還在記恨!」他捉住我的手腕。

「傅總,你想得太多了。」我一點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你心里清楚。」

「我听不懂。」他的力氣好大,我的手怎麼也抽不回來。

「你明明就懂!」傅非朋對我低吼。「我早就知道你小心眼愛生氣,就知道你到現在都記在心里!」

「你才小人,冠我一堆罪名!」我氣起來踢他一腳。「大不了我不當你秘書,怎麼樣!」

「你敢?」

「我當然敢。」我打掉他的手。「你以為這五年來我賺你的錢假的啊?哼,我可是有未雨綢繆好習慣的,才不像某些紈褲子弟!」

「紈褲子弟又怎樣?既不偷又不搶!」

「我看不順眼怎麼樣!」

「你憑什麼看不順眼?」

「就憑你的行事歷!」我卯起來豁出去了。「星期一喝花酒,星期二喝花酒,星期三還是花酒,星期四呢,喔,很抱歉,傅總身體微恙請病假,星期五還是喝花酒,星期六星期天,很抱歉,周休二日,行事歷不歸我管!」

「你——」

「我怎麼樣?我說的都是實話。」誰叫他要逼我,我就一古腦兒倒出來給他看我的怨氣有多深有多濃!

「阿你們兩位是吃太飽沒事做嗯?在我店里大小聲嗯?」老板娘拿著菜刀跑出來。「要搞清楚,在我店里老娘最大,誰敢跟我比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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