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勉強打住的精神,因尉遲漣漪不肯見他,終告崩潰。袁滅跟艙數步,跌坐回虎椅,他神色恍惚喃喃自語︰「她不肯見我?她真的不肯見我?」
「寨主保重。」鐵彧伸出手想要安慰他,袁滅卻不領情,他掃開他的手,幾個躍步飛射出門,登上坐騎,他悶不吭聲的往北狂飄而去。
「寨主--」札木耳想追他,君不回及時將他拉住,輕輕搖頭。
「算了吧!」
「但是寨主他……」
「我說算了。」手一甩,君不回臉色悒郁,怒氣騰騰的離去。
「他在氣什麼呀?」搔著頭,札木耳被他攪和得胡里胡涂。
「寨主太任性,這次一定會出事……」擰起的眉毛打結在一塊兒,鐵彧嘻皮笑臉的臉部肌肉僵硬,他有預感,這回跟寨主分離,定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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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婆,出來,把漣漪還給我。」勒住馬,袁滅冰凍三尺的聲音,足以凍寒鄂國公府。
「漣漪,你敢出去,娘會死在你面前。」平靜無波的陳述著,端坐廳堂的鳳翔,清醒過來,又成冷酷無情、喜好棒打鴛鴦的絕情婦人。
「娘--對不起。」囚禁的日子,讓尉遲漣漪想通了。如果擁有袁滅,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她也心甘情願。
「好!你長大,翅膀也硬了,娘管不動你。可是漣漪,你發過的毒誓,只要為娘的一死,你就必須遵守不是?既然如此,娘就算是死也值得。」冷冽倔強的鳳翔,豈肯輕言認輸?她終其一生,受盡多少遭人遺棄的命運?她的女兒,命運應該與她相同才是。就算孤注一擲,她也要跟她賭一賭。「我一定要阻止你投入敵人的懷抱--」
「師妹,不要。」尉遲敬德來不及搶下她手中匕首,鳳翔義無反顧的讓刀柄沒入她心坎,她笑得淒淒涼涼。「我的女兒絕對不許給袁家,一生一世不許嫁入袁家……」
「娘?」尉遲漣漪呆住了。娘居然不惜一切,要她遵守諾言,她--她還能放開一切,無憂無慮的跟袁滅上山做壓寨夫人嗎?
「漣漪?」袁滅奔進來,不止見到呆愣住的尉遲漣漪,更瞧見躺在地上的鳳翔。他伸出手抓住尉遲漣漪,哀求她,「漣漪,不要做傻事,過來我這里。」
鄂國公府西廂樓閣的東半面,是足以讓人粉身碎骨的斷垣崖壁。當袁滅瞧見她站到欄桿上,他的呼吸幾乎被奪走。「漣漪,你要是跳下去,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我不該愛上你,袁滅,違背娘的誓言,你我的將來注定是一場悲劇。我以為……」淡然搖頭,尉遲漣漪欲語還休的嘴,斂去所有血色,她悲慟欲絕道︰「算了,如今我以為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該履行我的諾言。如果真有來生,你不是你,我不再是鳳翔的女兒,屆時我們在再一起吧!」
「漣漪--」袁滅試圖接近她,尉遲漣漪伸出手臂阻擋。
「不要過來,我真的希望,我依然是那個薄情寡義的尉遲漣漪,如果重新來過,我寧願不認識你。」尉遲漣漪神情虛渺,她慘淡微笑。「我娘是被你跟你娘聯合害死的。數十年前,她殺過我娘一次,數十年後,你又殺害她……不,這次我娘是被我害死的……」風聲截斷她未完的話,袁滅沖到她身邊,尉遲漣漪深深地看他最後一眼,在他撈出手的同時,跨出腳步,一聲聲淒厲的叫喊聲穿過雲霄,任誰也沒料到尉遲漣漪會選擇以死了斷一切。
跌坐在地,袁滅哭紅了雙眼,他捏緊拳頭,不發一語的想隨她而去,射出的身子卻被尉遲敬德緊緊抱住。
「袁滅,別做傻事。」
「放開我,讓我跟她去。」
「你跟她去?你能跟她去哪?別胡鬧了。」頓失妻女的尉遲敬德,悲痛之情亦不下於他。師妹呀師妹,結束生命,就能夠解決一切嗎?你真是傻呀!
「小妹性情孤僻絕情,就算你真要跟她去,她搞不好會把你踹出幽冥地府,你就看開些吧!」剛與尉遲漣漪相認的尉遲敬德之子--尉遲柝雖然知小妹不深,倒也模索出她的性情。這一母一女,都是如此轟轟烈烈的人,想來真教人駭怕。
「我會讓她多情,你們讓我跟她去,我還有好些話要跟她說,放手!」被尉遲恭適時擊昏的袁滅柔腸百轉,他無法坦然接受尉遲漣漪選擇如此決絕的手段離去,但,又如何呢?放下雷火寨的弟兄不管嗎?好歹也回去交代後事,再跟她去吧!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當男人一旦選擇忘情,似乎又比任何生物忘得要快。尉遲漣漪愛守諾言,那他就來跟她定個生死之約,不管輪回幾千次、幾萬次,他跟她耗定了。
尉遲漣漪,你別走的太快,我馬上回頭找你--
落幕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盡避歷經數十年,交州還是美得眩惑人心,尉遲漣漪站在當年的斷崖上,取出一只碧玉笛,音符裊裊,淒愴悠揚。
頭頂之上晴空萬里,她的心,終於獲得解放。
跳下斷崖,尉遲漣漪不但躲過陰間衙差的追捕,更毋需擔心跟娘再結母女緣,從虛無幻境,她看到娘早投胎去了--威風凜凜的娘,做個突厥王似乎也不錯;但是袁滅呢?
踏遍萬水千山,也遍尋不著他的痕跡。難道,那一別,竟成永訣?不,她多年前賭的就是來生重逢,她一定要找到他。
正專注吹笛的尉遲漣漪,未听聞到背後的騷動。一記飛石打中她,猝不及防的尉遲漣漪身形一傾,她整個人掉出斷崖--
享受自由落體的瞬間,一條長勾乘著風勢甩來,附著鄰近的柏樹枝干,兩條長鞭打直並在各自頭尾處串接,一名身形剽悍頎長的狂傲男子以其驚人的功力彈身「飛」下斷崖,直逼向她瘦弱的身體。
對方閃爍著峨然狂獰的笑臉,尉遲漣漪來不及提出質疑,他在半空拋出另一條長鞭,卷起她掉到崖中央的軀體,一扯一拉,力量恰到好處的將她卷進懷里。
「這一回,你還想逃到哪去?」低低柔柔的聲音,充滿感情。尉遲漣漪猛然圈住他的脖子,喜極而泣。
「別哭,今後我會讓你幸福得來不及哭泣,漣漪。」密密細細的吻落在尉遲漣漪的臉上,當他們藉力使力回到崖上,幾張似曾相識的笑臉,大剌刺地恭迎著她。
「他們?」第一眼就認出抱住她的人就是投胎轉世的袁滅,這是尉遲漣漪哭的原因。太高興了嘛!但是這些臉孔又是怎麼一回事?雷火寨四大壇主也跟著西殞了嗎?
「他們是雷火寨第二代的堂主。」道出她的疑惑,袁滅附在她耳邊低語。
「寨主夫人,終於等到你啦!」札木碁笑容嬌憨,剛才那顆石頭就是他打的。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重新投胎的袁滅,看來統御能力依舊彪炳,因緣際會下找到雷火寨舊址,再收服雷火寨也不無可能。令尉遲漣漪驚訝的是︰縱使容顏不變,能讓她一眼就瞧出他是誰;袁滅呢?又為何能毫無疑問的道出她的名字?
眨眨眼,他狂傲道︰「你是我的,誰也無法阻止我得到你。我沒有喝孟婆湯,當年你走後,長孫無忌派著狙擊手在鄂國公府外相候,我離開塵世的時間,與你相隔不到一刻鐘。為了要追你,投胎自然投得快,我打倒理應成為我大哥兒子的魂魄,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你有話要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