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時圓 第2頁

狠狠一壓咕咕亂叫的肚皮,她暗暗咬牙。

于饑餓、萬分饑餓的人來說,什麼是酷刑?滿桌美食擺在眼皮子底下,卻是看得吃不得,這便真真是人世間最最狠毒的酷刑啊!

酷刑,絕對的酷刑啊!

哪里知道,這絕對的酷刑竟然還不到頭!

就在她家師父終于小心翼翼拿皮尺量體裁衣進行時,不長眼的某人物要求覲見晏家公子爺。

于是小心翼翼的量體裁衣暫告一段落,她家師父退出紗帳涼亭之外,站在她身邊大氣不敢出地等候著,滿桌還不怎麼開動過的美食在她大睜的眼皮子底下魚貫而出。她好餓啊,于是實在忍受不住地望了望不遠處紅紅的果子,瞥了瞥頭上飛來飛去的肥碩野鴨,聞了聞不顧她拒絕飄進她鼻腔的糕點味道。當硬實的木尺以雷霆萬鈞的力道落到她腦袋的時候——

「櫻兒姑娘,請問,這可是其芳齋的糕點?」她深吸一口甜甜的糕點清氣,不顧師父驀地顫抖的硬實木尺,厚著臉皮靦腆笑。

「姐姐怎麼知道?」

一身軟綢喜慶紅裙的小丫鬟很詫異地歪頭瞅著她,見她屏住呼吸等著自己回答,便忍不住又是「撲哧」一笑,小小的手掌捂住櫻櫻紅唇,大大的眼瞪得圓圓的,很可愛地說︰「這糕點有些涼了,看來公子爺也不吃這糕點了——」見她狠命地大大咽了咽口水,萬分期待地盯著自己,便不由笑著將托盤端過來,「羅師傅,倘若您不嫌棄,就請將就用一些吧!」

她立刻又萬分期待地望向自己師父。

「多謝姑娘!」

她不由一抖,熟悉極了師父笑著說這句話時是怎樣的心情。

可是,吃飯皇帝大啊。

厚著臉皮從小泵娘手中接過托盤,她靦腆笑著舉到師父猙獰的面目之前——

丙然,師父給她的,是真真的咬牙切齒。

可是,還是那一句老話啊——吃飯皇帝大。

硬著厚厚的臉皮,她再讓了讓師父,在師父險些一硬實尺子再次敲過來前,她很利索地雙腳一拐,拐到旁人看不到的假山背後,一手將托盤摟在懷中,一手小心翼翼捏起一塊誘惑了她好久好久的其芳齋的小扳點,嘴巴大張,啊嗚!

知道什麼叫做豬八戒吃人參果嗎?現下她的模樣便是偷吃人參果的絕佳詮釋啊!

簡直是太好吃了!

「姐姐,你吃慢一點,嘻嘻——」

她心滿意足地笑笑,繼續將那小小的一碟子、據說是一兩銀子一小塊的金貴糕點狼吞虎咽地丟進嘴巴中,笑眼極是快樂地微微眯著,簡直是幸福得說不出話來了!

「啊,姐姐,小心噎著!」有著大大的圓眼楮的可愛小泵娘很是機靈地接過托盤,將上面那杯尚溫的清茶揭開蓋子端到她嘴巴下,她微低頭,顧不得說聲謝大口地暢飲。

唔,唔,唔!

餓了甚久的肚子終于有了美食,甚至連干渴許久的喉嚨也有了甘霖的滋潤,美啊美啊美啊。

心滿意足地模著不再咕咕叫的肚子,她眯眼笑笑,當然沒忘記朝著一旁笑眯眯的小泵娘點頭說一聲謝謝。

「你這個死丫頭!還不快出來!晏爺正等著咱們呢!」

顫抖的、惱怒的、咬牙的低吼從她身前傳來,她立刻縮一縮肩,乖乖地從假山之後跳出來。

「你這個死丫頭!小老兒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硬實的木尺再次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她腦袋砸將下來,她肚中有食,樂呵呵地挺著脖子挨了師父惱怒的一記,火辣辣的痛卻從肚子中驀地洶涌爆發!

啊!

她順著師父硬實木尺的雷霆之勢,一個腿軟跪倒在地,雙手尚來不及摟上幾乎要痛斷肝腸的肚月復,眼楮里已經流下被打得熱辣辣的液體來。

「師父——」

就算師父您是恨鐵不成鋼,可這也實在太狠了一點點啊。

抬頭,望見的,卻是師父驚恐的神色,一直握在手中的硬實木尺隨著她的抬頭而跌落地上,師父手指顫抖到不能再抖,十指伸張,似是想扯她起身,但手指伸了再伸,竟然連她的衣角踫也踫觸不到。

「師父——」

好啦,她知錯了!

還有就是,既然早就知道他老人家那一尺子這般如此的厲害,當初就少用一點點力氣嘛。

她笑著張唇,想趁機對師父說些什麼,但,嗚,好丟臉的,她一時沒忍住,口水又流下來了啦。

師父似終于長了力氣,一個彎腰,將她緊緊抱進了懷中。

啊,師父,她知道她一直是劣徒一名,一直害得師父你老人家抬不起頭敢大聲承認她這個徒弟,但也不必現在愧疚到想將她勒死啊。

眼中熱辣辣的液體一直流一直流,唇中讓她也漸漸感到臉紅的口水也在一直淌一直淌,師父似乎朝著她的耳朵在大聲地喊些什麼,但好奇怪啊,她竟然听不到,只覺得唇中淌得不過癮的口水——竟然從她耳中、鼻腔中洶涌地奔了出來。

唔——耳朵鼻子也會流口水?

她苦惱地想抬手抓抓頭發深思一番,但手卻是無力到了極點,她竟然抬不起來。

第一章寂寞的男人(2)

被熱辣辣的液體嚴重干擾了的視線最後模糊閃現的,是剛剛好心腸的、有著大大的眼兒的可愛小泵娘抱著被她吃光糕點喝光清茶的托盤——從假山後小道輕快溜掉的紅裙。

這其芳齋據說一兩銀子才一小塊的金貴糕點,似乎是會要人命的啊。

向來遲鈍的她突然有一點點明白過來,立刻自嘲地想吐舌頭扮個鬼臉略解尷尬之感,但——

依然口水一直流一直流的嘴巴卻是,卻是……

她不要做一個吐舌頭的鬼啊!

意識的最後,她很苦惱地張著口水直流的血盆大口,吐著舌頭,安靜地,睡去。

一口咬下去蜜汁直淌的深州大蜜桃,甜甜軟軟陷住牙齒的熱熱糕點,香香酥酥肥女敕流油的掛爐烤鴨,紅彤彤的滑口櫻桃肉……

她笑眯眯地吸吸舌間洶涌而出的口水,總習慣抱住本咕叫肚子的手指顫了又顫,簡直不知道該先抓哪一樣吃了。

嗚,她都想吃啊!

「公子爺,這解毒的湯藥不是苦的嗎?有這麼讓人垂涎三尺口水直淌嗎?」

「畫卷,你當時是沒瞧到,這位姑娘簡直就是餓死鬼討生,別說是這湯藥,就算是給她一塊石頭,估計她也會啃得津津有味的!」

「山水,你說的是真的?公子爺,您當時不是在嗎,您瞧到了沒有?」

「畫卷,咱們公子爺平日里日理萬機,哪里有空去看這人無賴似的吃相!當時那位老羅師傅的樣子,簡直是恨不得一頭鑽進假山里頭!炳哈,如果我有這麼一個只會吃吃到命也不要的徒弟,估計我也不想活著從咱們晏府走出去了。」

「是,公子爺,是山水說錯話了!」

「啊,啊,公子爺,您瞧,她醒了!」

咬牙睜開眼,一直在眼前飛啊飛的深州蜜桃掛爐烤鴨滑口櫻桃肉咻地消失了!

「姑娘,姑娘?你還是病人,這麼咬牙切齒的很費力氣的——」

「是啊是啊,這位姑娘,你還有哪里不舒服?你眼珠子不要再轉啦,沒錯,你現在躺的地兒你的確是不熟悉,雖然你已經躺了五天了,可這是你頭一回睜開眼啊!」

「啊,啊,姑娘,你想說什麼?桃子?!還有烤鴨?!炳哈,姑娘,你現在還是喝湯藥養好身子比較實際一些!至于桃子啊烤鴨啊,還是等你病好了以後再想吧!炳哈!」

「呀,呀,姑娘,你真的別咬牙啦,再咬下去我怕你崩了牙——啊,你這麼瞪著我做什麼?你意思是你不認識我?哈哈,我是山水,他是畫卷,這幾天都是咱們守著你,所以咱們認識你你不認識咱們是應該的——喂,喂,姑娘,你瞪咱們可以,可你瞪咱們公子爺做什麼?向來是咱們公子爺瞪別人,哪里有人敢瞪咱們公子爺啊?啊?你翻什麼眼啊?畫卷,你說,這位姑娘是不是對咱們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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